阿燕找到飞仔的时候他正叼着烟屁股暴捶街角超市门口的夹烟机:“日你个仙人板板哟,这台机子硬是坏了咯!一夹就掉一夹就掉!隔壁那台娃娃机老子一夹一个准!”进城快两年了,飞仔一暴躁起来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操起川普骂人。阿燕赶紧上去拉住他,小超市的娃娃脸老板已经从角落的货架里往外冲了:“飞仔飞仔,回家吃饭啦。我有好事告诉你。”
一路骂骂咧咧回了家,罩子下的饭菜还热着。飞仔打了碗汤喝得“哗哗”响:“你刚才说有什么好事啊?”阿燕笑了笑不说话,跑去隔壁阿婆那里了。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就抱着个娃娃了,大红色的襁褓包着,衬着阿燕的笑脸,说不出来的喜庆。飞仔正喝着汤,猛一抬头差点没把汤水喷一桌:“我日哟,你个瓜婆娘哪里拐的娃儿!”“去去去,谁做那缺德事。我下班时候在小巷子口捡的。”“捡什么不好捡个娃娃!人家都丢了咯,肯定是有什么毛病撒。”“没有,我喊隔壁婆婆看过了,身体好得很,还是个男娃娃,顶多3个月大。你看娃娃笑起来多喜兴,看!”阿燕艰难地把大襁褓在怀里翻了个个,孩子正脸对着飞仔,正唆着手指没头没脑地傻乐呵,小鼻子小眼的。飞仔嚼着没咽下去的海带,和孩子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又低头把汤一口喝尽,把碗重重一摔,恶声恶气道:“笑屁笑!老子没有闲钱养娃娃!”
阿燕如今十八岁刚出头一点儿,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来了才知道世界原来这么大。她不肯跟着带她出来的穿金戴银的小姐妹去做些腌臜勾当,赌着一口气自己去找了饭店做服务员,又苦又累一个月不到两千块钱,有时候还要被喝醉酒的客人言语轻薄或者摸摸小手什么的,只要不过分,她都咬牙忍下去了。飞仔是她找工作时候认识的,十九岁,脾气暴躁,一天到晚日人家先人,心肠却颇不错,帮过几次忙,对她也很有些心思的样子。小姐妹们都说在大城市里总算要有个依靠,劝阿燕不如试试,两人就这么顺水推舟地在一起了。捡孩子这事,阿燕料想飞仔是一定会同意的,因为她看到过飞仔买糖分给工地上的小孩吃,一边恶声恶气一边散着糖果,孩子们一点都不怕他,围着他闹,飞仔喜欢小孩子。
飞仔给了阿燕好几天脸色看,回家一张脸拉得老长,把东西摔得乒乓乱响。晚上阿燕下班回家把孩子从隔壁阿婆那里抱回来照顾。孩子小,饿了要哭,尿了要哭,想睡觉要哭,睡醒了要哭,吵得飞仔脑门突突直跳,只想一跃而起日尽娃娃祖上十八代所有的先人板板。
阿燕不管暴躁的飞仔,她一心一意地做起了小妈妈。谁能不喜欢这孩子呢,他那么一点点大,笑起来能融化整个世界。飞仔也会偷偷趁阿燕不注意的时候捏捏他的小脸蛋,做个鬼脸逗他笑。阿燕走开久一点,他就冲过去抱着娃娃扔高高,逗得孩子咯咯大笑。阿燕一回来,他就立马坐回原位,专心致志地拉着脸。
有天晚上飞仔回家把门一甩,走到抱着孩子的阿燕面前,没头没脑地扔了个柔软的洋娃娃过来,撇着脸:“老子青光眼发作,把娃娃机看成香烟机了。”然后别别扭扭地走开了。这算是一个和解的信号,娃娃成了他们家的正式一员,阿燕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子轩”。阿燕不知道这样的名字现在已经烂大街了,她只知道言情小说里的男主角都有这么洋气的名字,他们都又高又帅又专一,娃娃以后一定也会变成这样的男孩子,可不能让名字拖了后腿。
发愁的是养娃娃的花费,尿不湿、奶粉、婴儿用具,样样都要钱,才过了半个月,除开房租,两人手头已经没剩几个余钱,尿不湿只剩下5片。两个人在床头数了又数,现金只剩173块4毛,离发工资的日子还有11天,无论如何都是不够的。本来因为孩子在就忍着不抽的飞仔又抽了半宿的烟,最后把烟头一摁,捏着手机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