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8年12月8日--9日
地点:江西萍乡武功山
人物:户外爱好者和我
这不是一趟旅程,因为我所认为的旅程应该是轻松愉悦、游山玩水的,所以我更想称之为经历,一次不一样的经历。
以往的出行我总会考虑很久才能下定决心要不要出发,不知道是自己变了还是怎么样,这一次很快就做好了决定。我也觉得这是一趟很奇妙的经历,出发前一个月,有人在群里说12月8日是观星的最好时机,刚好这时候可以去看金色武功山。其实武功山一直在我的出行计划里,只是一直没找到时间和人,这一次刚好遇上了观星佳期和有同行的人,所以几乎是秒决定了一起去玩。出发前两周就立刻报名,大家组团出游,刚好都是朋友和朋友的朋友,只有一两个不认识的加入了我们的团,就连领队都是认识的人,所以也很放心。
出发前,我就知道这是一次艰难的徒步之行。虽然平时也会偶尔参加徒步,走的路也差不多都是这些泥路,但去到以后还是超出了大家的预料。本来奔着金色武功山去,但查了天气预报,天气不太配合,出发前一周冷空气到来,山上开始下雨甚至下雪,前一周去的人拍回来的照片里已经看到了雪和冰挂,这时候其实心情就已经低落了一点了,因为一直想看金色武功山。但既然报名了就奉陪到底,看一下白色武功山也是另一个奇观。
周五晚,我们坐的是绿皮火车,去到江西萍乡是凌晨三点半,大家睡眼惺忪,随便刷了个牙就下火车了,找了个旅馆休息,等待六点的车上山。
12月8日早上六点,吃完早餐,装备好自己,坐车到山脚下。预计是七点半出发,但天空下起雨来,而且越下越大,困住了我们的脚步。等待。
八点半,雨终于稍微小了点,不能再拖了,再拖就赶不上行程了。穿好雨衣,冒着细雨,我们开始上山。
一开始的路没有想象中难走,天气也没有想象中恶劣。刚开始还是走得很轻松的。大家在路上边开玩笑边走,周围是树林与流水,远离城市的感觉,突然感到安静而平静。
雨还是不停地下,越往上雾越大,头发已经被打湿了,但身体却在流汗,很热。同行有人开始脱衣服,我也开始觉得自己穿两条裤子有点多,但我不想脱,就让它继续流汗吧,我喜欢这种流汗的感觉。
我们一行人走走停停,不赶时间,走得很是悠闲,让我感到自己不是来徒步的,只是来观赏风景。其他团队的驴友一批又一批地超过我们,而我们毫不在乎。
我们是从龙山村出发,准备走到发云界的时候,看到了雾凇、冰挂,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见到它们,我觉得很神奇,很漂亮,大自然的景色总能让人惊叹不已。还差一点到发云界了,空气突然变化,仿佛与刚才是两个世界,一个热一个冷,我暗自庆幸自己穿了两条裤子。你若问我,这是一个怎样的冷?这么说吧,刚才的树啊草啊的还是生机勃勃,绿油油的,到了这里,所有植物都被冰封了。树上的叶子、花朵、就连树干,都被冰层层围住、紧紧裹着。神奇吧?刚才还是秋天呢,一下子就变成了冬天。
刚才被雾气打湿的头发,也因为突然降温而开始结冰,还好头发没感觉,不然估计我们会被冷死。帽子也以为结冰而变得坚硬无比。
继续往上走吧,不赶点路,晚上天很快就变黑呢。变黑路就不好走了,黑乎乎的,又下雨又冷,要是没能走到预订的客栈而中途又没有其他客栈有空房间,我们这群人的生命可就危险了。不过我相信我们能行的。
山上开始下起雨夹雪了,好像是雨又不太像雨,好像是雪但有感觉还没到雪的地步。就姑且叫它雨夹雪吧。反正无论怎样,就是冷,路也很滑。吃过午饭后,雨下得更大了,虽然我的鞋子是徒步专用鞋,但对于新手的我还是有点滑,于是我穿上了预先买好的冰爪。
午后有很大一段路在下坡,下完坡又继续上坡,再继续下坡,再上坡,反反复复,如人生一般,起起伏伏。雾很大,能见度是下一个坡的坡顶,至于要走多远的下坡路,还要走多远的上坡路,我们大家都不知道,只有领队知道,如同上帝一般。如果你问他,还有多久到达我们今天的目的地,他只会回一句话,就快了。就如同你问上帝,上帝,我还有多久才到达成功的彼岸,上帝只会跟你说,再坚持一下,差不多了。
慢慢地,天气开始变得恶劣,下雨,泥泞的路,无休止的上下坡,当然还有眼前的白色武功山。在这里,下坡并不比上坡容易,反而上坡还不那么吃力。因为下坡很滑,每一步都必须慢而稳。这与我们现在的生活节奏是相反的,快而轻佻。因为要稳住,所以不能左顾右盼,要专注脚下的路,不然就会踩空而跌倒。我感觉这一刻整个世界只有我自己,我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耳旁雨打在雨衣上的滴答声和大风的呼啸声,我在倾听自己的内心,我在倾听大自然的声音。这是很奇妙的一种感觉,世界安静下来了,在风雨中前行,就在此刻,我突然问自己,为什么要坚持?为什么明明很冷很累还能坚持?我才发现一路走来,我根本没想过累与放弃,我只知道,只要我继续前进,肯定就会到达终点,那里有热汤热饭和热菜等着我。说实话,在不断行走的过程中,我的脑袋是一片空白的,什么也没有想过,而只专注在我要走的路上,我想可能是这一份专注让我忘了其他所有的事情,我甚至不感到饿与冷,只有停下来的时候我才感到了冷。
傍晚六点,天开始变黑,领队知道我们今天无法完成计划的路程,所以打算中途找一家客栈,剩下的路明天继续走。去到客栈才知道,今天因为太冷,所有客栈都没了热水,别说热水,连水管都被冰住了。只有食用的水,也就是说周五没洗澡的我们,今晚依然没得洗澡。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噩耗,今天已经冷了一天了,不仅衣服湿了,头发也湿了,手套袜子裤脚都湿了,没有热水洗澡暖一下身子,实在难熬。
客栈有一个火炉,大家都拥在一起,围着火炉烤衣服手套袜子和鞋子,幻想着能暖和一些,但人那么多,而火炉只有一个。
晚上八点半,吃过晚饭后,火炉也没柴火了,大家就纷纷回到房内,没热水洗澡,就拿个湿纸巾擦擦脸,脱下衣服就睡了。因为房内没有暖气,底下是木板,透着寒风,我们都裹着两张被子,但依然无法抵抗寒冷的天气。我在床上冷了两个小时才有点暖和。这两个小时里,我感觉到了死亡。眼前不停闪过我被冷死的情节,因为我冷到没有知觉。期间我还做了一个小梦,随即就被吓醒了。我梦到了有人跟我说,他在山脚下租了一间有暖气有热水的房间,我要不要和他一起下山去住,我在梦里开心地回答他,要呀要呀。然后我就醒了。我突然感到一阵后怕,我会不会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临死前划亮一根又一根火柴,梦到那些美好的事情,然后在梦中离去。幸运的是,我醒来了。
12月9日,今天的天气似乎比昨天更恶劣。昨晚一直下的雨,早上已经结成一层冰,这使得我们走的路更滑了。顶着冷气起床,穿上昨天被淋湿的衣服、裤子和袜子,还有鞋子,一阵又一阵冰凉从内到外,又从外到内。总之,硬着头皮穿好了衣服。没刷牙,没洗脸,湿纸巾擦了脸,保温瓶里早已冷掉的水漱口,就去吃早餐吧,今天要把昨天的路程补回来。
八点出发,向绝望坡前进。绝望坡有多绝望?其实也并不是那么绝望,可能是昨天已经把我们的心理素质锻炼得足够强大了,今天无论告诉我们什么消息,我们都是内心毫无波澜。
但还是有几段路对我来说有点困难的。一段是七十度陡坡,全是石头,没有路,我们要踩着石头上去,但这不是普通的碎石,而是一大块一大块类似攀岩的石头,有一些比较大的石头我无法踩上去,只能双手抱石撑自己上去。另外一段是有一小段栏杆的路,因为路已被雨洗刷得消失了痕迹,只能依附栏杆上去,但栏杆上已结成一层厚厚的冰,没办法,我只能让手套全湿来保证安全。第二天的路基本跟第一天的无大差异,就是多了很多泥泞的路,一踩一脚泥,起初我们还避开,到后来,反正都脏了,走哪里又何妨。不如潇洒一点,大步前行。
上面太冷了,无人机拍了几张照片就自动降落,罢工了。
今天的行程为了要补回昨天的路程,我们走快了一点,还好我也能跟上。
等到了最顶峰,我们居然在这里遇到了左边金色武功山,右边白色武功山的奇妙景色。我们一行人都非常兴奋,觉得这真是难得一见的景色,总算没有白来,路途中虽然没有蓝天白云,但也有云海,虽然没有纯正的金色和白色武功山,但我们看到了两种景色同时存在的美妙。我感觉我们是幸运的。
午饭后,我们就差不多结束这一次徒步了。往下走就是索道,因为时间原因要赶高铁,就不能走全程了,就留到下一次吧。下山的索道也是非常美丽,这里已经几乎是顶峰了,所以积了厚厚的雪,像冰雪世界一样,我们一边下山一边玩雪拍照,这应该是我们两天以来走得最愉快又最轻松的一段路了。因为这里属于风景区,所以都是栈道,路好走得很。但正因为路好走,反而没了前两天的那种惊心动魄、刻骨铭心的感觉。
我想这就是人生,愈是艰难愈是刻骨,愈是难以忘怀,愈能让人深思反省。也许人生并不需要过多的艰苦,一两次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