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是一个感性的人。
看完一本小说,我会几个月几个月地沉浸在故事情节中无法自拔,幻想自己是书中的某个男角,有的时候也羞耻地幻想自己是某个女角,并常常乐此不疲。听完一首老歌,我会好几天好几天地一直重复着同一个旋律,有时候自己哼着哼着禁不住就潸然泪下,大概是觉得自己唱了首假歌吧。哪怕是电影中的一个片段,一句台词,人海中一次偶然的回首,角落里一朵孤独的绽放,甚至是一支烟,一口酒,但凡让我内心有一点微不可察的触动,我都会敏感地把它抓住,然后久久地在胸口酝酿,一发不可收拾。
我喜欢把带有回忆的东西收藏起来,初中时好多朋友写的长长的毕业的话,高中时和好友来往的书信,还有看过的书,写过的诗和文,用过的笔和笔袋,以及年少时的一大堆不足为外人道的“小纸条”。每年回家的时候我都会拿出来翻看,经常深陷回忆的泥沼,一看就是大半天。想着有些朋友关系仍然很好,有些已经不大联系,有的已经结婚生子,有的还在单身狗群中努力地抢食,我就不由地想起顾城的那首诗:
小巷
又弯又长
没有门 没有窗
我拿把旧钥匙
敲着重重的墙
我习惯于心高气傲和孤芳自赏,这当然不是什么好习惯。想想我失败的大学生活和考研经历,想想我几次受挫的恋爱过程,究其根源都是这样的性格使然。我当然可以说一句年轻孟浪,少不更事,可那终究是说给别人听的,敷衍不了自己的过去。努力让自己变得谦逊,学会真正倾听他人的话语,学会降下自己的位置,低下自己的头颅,这才是最好的回答。好友一个人去日本旅游时问我,为什么别人可以写出那么好的故事,我却写不出来?我说,任何事情都是一个过程,你只有多看多写,才会慢慢有进步。于是好友写了一小段游记给我看,之后又感慨自己写得太烂。我说,你已经很好了,你至少知道自己写得烂。有的人明明写得很烂,还总以为自己写得很好呢。你看,我就是这种人。
每次翻看朋友圈的时候,我心里都羡慕得要死,甚至有时候嫉妒,愤恨,种种情绪,不一而足。为什么大家过得都比我好呢?你们干嘛不能过得差一点呢?我很少发朋友圈,但每次我发的时候,心情都紧张得像待嫁的黄花闺女,时不时都要看一看,有没有人点赞,有没有人评论。我想,大概人总是爱慕虚荣而拒绝孤独的吧,正因为渴望被关注,渴望被赞美,渴望被关怀或者安慰,才会把大大小小的事情分享出来给大家看。我发朋友圈的时候其实常常是比较郁闷的时候,看到有人回复我就会很开心,心想:啊,看来还是有人关心我的。虽然没有一个人在我身边,但谁又能说远水解不了近渴?只是没人会去小心翼翼地探望你的内心罢了。这让我想起了海子的《女孩子》:
她有些忧郁
望望用泥草筑起的房屋
望望父亲
她用双手分开黑发
一支野桃花斜插着默默无语
另一支送给了谁
却从来没人问起
很多人都选择以自杀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想想这真是一件无奈而又勇敢的事情。如果不是现实与理想的差距大得无法承受,谁又会愿意选择轻生呢?王国维投身颐和园昆明湖之前,抽完了一支卷烟。每每想到他指间缭绕不去的忧郁,我就忍不住心头微微一颤。谁也不知道他当时在想些什么,但他留下的遗书开头十六字却那么惊心动魄:“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经此世变,义无再辱”。好一个“义无再辱”呀,你永远不知道这位国学大师被生活逼成了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他精神上受到了多大的创伤与打击。“生活”二字,不知杀死了多少年轻的影子。人们常说,你得先活下去才能奢谈其他的东西。可是活下去,有时候就是一辈子。
如果不是因为饿和困的话,我真的可以坐着不动,发整整一天的呆,想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事情。比如:宇宙会不会只是一个巨人身上的细胞?我被蜘蛛咬一口会不会变成蜘蛛侠?为什么没有人说我是全世界最帅的人,他们是不是眼瞎?我的思维极其跳跃,高中那会就经常有同学这样评论我。上一秒我还想的是“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下一秒我就可以想到“太阳表面发光发热的原理并不是核聚变和核裂变,而是磁重联”。走路的时候,我常常会在脑海中构思各种故事,有时候是完整的,有时候不是。我会一个人扮演所有角色,兴致浓时还会把设计好的人物台词念出来。有一次我在电梯里突然想到一个故事,然后一边想着各种人物形象,一边自言自语地把想好的对话都说了出来,想到好笑的情节,我还轻轻笑出声来。出电梯的时候,我才注意到身后有一名姑娘,她几乎是冲了出去,还回头惊恐地看了我一眼。姑娘,我赌五毛钱,我真的没有人格分裂。有的人也许会觉得好笑或者嗤之以鼻,可是于我而言,如果没有这些动人的插曲,生活是多么无趣啊。我有时候也会和朋友一起打游戏,那当然也很开心。可是那只是因为可以和朋友肆无忌惮地放松而开心,并非游戏本身带给我的乐趣。只有那些脑海中随时诞生的奇怪的念头,才真正使我感觉到愉悦。
我往往就是这么矛盾。有时候觉得生活实在是乏味极了,有时候又发现活着是那么有趣。有时候想着是不是曲高和寡太自以为是了,有时候又想孤独也没那么不好。我又不由得哼起万晓利的《陀螺》来:
可不能停止转
转转转转
高高地举起你的鞭
转转转
转转转转
轻轻地闭上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