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本身的矛盾就是无所不在的上帝,谁也别想摆脱它! ————路遥
生活像是跟他开了个玩笑,让他用最惨痛的方式学会了这个世界的规矩。或许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落魄的原点,伤了别人,也痛了自己。高加林,一个玩了人生、被人生玩了的人。
作为一个文化人,知识分子,有傲气、清高、爱面子…都可以理解。故而去当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去满身屎点的掏粪当清洁工,都让我佩服赞叹不已。拉下脸、放下面,这说起容易,做起相当难啊,却也只能叹道命运不公,时运不济啊。其实高加林的性格里,有坚韧、不屈、聪明、好学等等,可也存在着当时年轻人特有的自尊心、冒险、不安分、热血等特点,容易迷失在灯红酒绿的不夜城里,做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看到高加林和刘巧珍的爱情故事时,我就想假如没有黄亚萍,他们真的能在一起吗?他们的婚姻能持久吗?高材生和乡下人的生活日常——“说些什么好呢?隔壁家的母猪又下了十个崽?德叔家的老黄牛死了?”、“春风十里不如你?待我归来,阳光正好?”干涸的话语沉默的氛围,或许就是他们未来的某一天。这不是难过与残酷,而是现实与生活。古人讲的“门当户对”在现在看来,既老旧又现实。高加林和刘巧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在现实、生活面前,一切都要让步。
门不当户不对,凭什么、可以生活在一起,靠什么、可以维持一辈子的婚姻?像烟火一样绚烂的爱情吗?它可以给予你无尽的快乐,也可以给予你新生的活力;它让你为之沉醉,让你为之战栗…不尽然,它只是爱情,一种感情,烟火一般绚丽、短暂,最热情最飘渺,也最冷漠。爱情可以把两个不相干的人联系到一块,可爱情不是婚姻,不能让两个人一辈子相濡以沫,它总有消失的时候,到时候、又要怎么办呢?人们常说“爱情的最高境界是亲情。”当爱情消退时是亲情填补了爱情的缺失,倘若门不当户不对,亲情又来自哪里呢?有共同语言吗、有共同的追求吗、有相同的价值观吗、有相似的精神领域吗?如果这些都没有,那还谈什么亲情、谈什么婚姻?这是要两个人一起生活过日子,不是让两个人一天到晚谈情说爱,该谈的情要说的爱迟早有一天是要干枯的。童话故事里、言情小说里的王子爱上灰姑娘,听着很浪漫很向往,然后呢?王子聊国家军政大事、国情国策,灰姑娘说这里的东西都太贵重了我都不敢碰?他们有什么可以一起交流的吗?这不是很搞笑吗?这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再怎么彼此靠近,都像是两个次元的生物,生活让他们彼此相遇、相知,却并没有打算让他们相伴、相随。这本就是门不当户不对的悲剧,只不过现在的人们美化了爱情,强化了自由,强调了民主,却忘记了现实。可它依旧是存在的,用尖锐的矛狠狠的戳破你的美梦你的幻想,让你暴露在白日青天之下,自生自灭。
然而现实是没有假如,黄亚萍是存在的。她和高加林的罗曼蒂克般的爱情,扎伤了李克男,砍伤了刘巧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高加林的走后门被举报查处了,锦绣前程的美梦破灭了,幸福美满的婚姻没有了,真是一夜回到解放前,又成了他百般不愿的农民。文中说:“一个人应该有理想,甚至应该有幻想,但他千万不能抛开现实生活,去盲目追却求实际上还不能得到的东西。”这是对他的教训,也是对他的总结。
路遥的书,总让人觉得既俗不可耐又现实残酷,撕去华丽纱衣的人生,其实也就是庸俗、琐碎、残酷以及不公的。“当前途与爱情狭路相逢时,你要如何抉择?”多么俗的发问,又是多么现实的问题。选择前途,你就是忘恩负义的小人;选择爱情,你就是大好前途不要的傻瓜。怎么选、如何选?其实到头来选择什么,只要接受了它所带来的后果,都是可以的。只是人,不能忘本,不能把最根源的东西丢了,否则就是挖地三尺、自掘坟墓。
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特别是当人年轻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的生活道路是笔直的、没有岔道的。有些岔道口,譬如政治上的岔道口,事业上的岔道口,个人生活上的岔道口,你走错一步,可以影响人生的一个时期,也可以影响一生。一切,都要我们自己去探索、去学习、去抉择、去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