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天晴,她仍然血流不止。她有些担心,天天看不同的网站,想要从那众说纷纭的答案中捕获一丝希望。感染?再次手术?其实,都不过是生与死的问题。她可不怕死,想到这里,心忽然很宁静。
她逛家居用品店正在兴头上,男票却有些心不在焉。他接了个电话,他哥来了。
他们仨找了个咖啡店,在外面拖了椅子,凑到一桌。家庭问题,总是个经典的话题,他和他哥谈得眉飞色舞,可惜是用一种她不能理解的语言。她讨厌大声嚷嚷的男人,很鸡婆,那音量让她心肝颤儿,特别是在公共场合,特别是这样近的在她身旁。
她开始观察起周围的人,天色渐暗,大家也行色匆匆。能静坐在一处,想像自己是中心,活跃在周围磁场的生物也不过是围绕自己运行,她觉得她正在凝聚力量。化了浓妆的性感女郎,背着书包塞着耳机的少年,坐在围墙上发着短信的胡子哥,拖家带伙等电梯的韩国家庭,衣着臃肿喝着热茶的老爷爷...大家都活跃着,奔着某个方向,为了某种目的。世界因此看起来极为平和。可是一定有人是常年宅居的,或是饱受病痛折磨的,挣扎在贫困边缘的,发狂工作的,或者在某个角落奄奄一息的...
嗯,就像一盘青椒鸡块套餐。她想起多年前看过的<<贫穷贵公子>>,刘耕宏演的角色总是先吃鸡块青椒餐的青椒,再吃鸡块,结果鸡块经常被妹妹抢了去。之后,不知是本能使然,还是受该剧的影响,她很习惯地总是先吃不好吃的,再吃自己爱吃的,大约是那种从味蕾开始的心急火燎和热切等待,本身已是世间无与伦比的佳肴。青椒和鸡块,不过也是世界的两极。
猛地发现,隔壁桌的大叔也在看她。虽然,他的初始目标该是和他一桌的女同伴,可是有些事情,四目相对便已了然。眼神交汇的瞬间又倏地砰开,各自回到各自的轨道。
她觉得夜晚的寒气开始慢慢席卷全身,男票同他哥哥的畅聊还没有熄火的意思,他们决定转战室内,于是各自点了一杯茶,接着聊。下午四杯红茶,然后一杯咖啡,现在一杯果味茶,她觉得今晚该是个不眠夜吧。
室内温暖了许多,她掏出包里的漫画书,捧着茶,安安静静,独享自己的世界。"我们喝完茶后,我把你送回家,然后我跟我哥出去一下。"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男票的这句话。
她没想到,这一次他又心安理得地把她一个人落下,寻找他所谓的"一点点自由"。她惊奇地发现,最近两周男票每天都会出去,要么跟哥们,要么跟哪个哥哥。她勒得他太紧了些吧,好像她的世界只有这一个活物,空荡荡的,追逐,然后全身心地熔了自己。她这种死也要黏在一起的心态着实压得男票经常喘不过气来,这样的过敏反应也不是日子久的产物,而是相恋初始就出现的症状,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并没有好转,男票还是一心想挣脱束缚的孩子,她仍是苦苦追赶的天下父母。即使矛盾爆发后,双方妥协,相安无事地度过一段和平期,可是扭转本性这件事到底又有多少人能做到?
说到本性,她听到那句话后的第一个反应是闹情绪,要她站在对方或是旁人的立场看问题,在这一刻绝对超过了她的控制能力。她怎么也不能理解,男票为什么要在这个她身心都很虚弱的节骨眼上跟这个那个出去"浪",是,在她的意淫世界里,男票出去从来不会干什么好事。男票边哄边佯装生气状,她接受到的信息只是,今天他无论如何也要出去,和他哥哥单独。她泄气地在告别后走进附近一家商店,从一楼晃到二楼。她的目标根本不在衣服上,她努力追寻的二人世界现在只是枉然,她被他强行打回她自己的世界。只是少了他的世界,让她甚至摸不着北。两分钟,她想,只要两分钟,她可以让自己重新定位。
走马观花后她下到一楼,然后进了地铁。她没有哭,而是像刚蓄满电的电池又满血复活。她反复问自己,到底爱情是个什么东西,竟要把自己也丢掉?这些年的我追你逃确实也疲了她的身心。她知道,这一次就算剜了心,也要让自己回到该有的位置。
回到家后,她感到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忽地涌了出来。她看到她在自己的世界自由驰骋,即使在寒风中独舞,也尽是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