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前两天告诉我，她将要离职，去一家咖啡书店，从店员做起，系统地学习和咖啡有关的知识，然后实现她的咖啡馆之梦。可能因为关系太好了，可能因为我太自负了，从客流量到运作团队的结构，被我问了个遍，她一贯不擅长辩护什么，这次也不例外，还好，我虽然俗不可耐，却也没有丧心病狂，虽然关心她未来的发展，担忧她是否会被他人的情怀忽悠，但是，并未全盘否定，并未质疑这个梦想的分量。
今天中午，她给我看了一封她写给自己的信。信中说：“那日与我提起的众筹项目、财务情况、专业团队，其实她根本不清楚，只是情急之下维护梦想的一点骄傲。”看到这话的时候，忍俊不禁，瞧，我把人逼到了什么地步！
她在信中告诉我，这是她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距离咖啡梦想最近的时候，她不舍得错过，做喜欢的事，顾不上成与败，只是不愿意后悔。那天，她选择告诉我这件重大的事情时，一定是想和我分享她的快乐、紧张、兴奋，而不是为了听我与她分析利弊得失，我考虑到的她何尝没有考虑过？克服周边所有反对的声音、克服心中对未来的不确定已经耗费了太多的精力，也让她心比金坚，告诉我，仅仅是为了分享，可惜我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我的长篇大论让她不解，什么时候我们在做喜欢的事情时，要考虑如此之多，如此之功利？这话使我惭愧。
记得《小学生守则》的第一句话是“热爱祖国，热爱人民，热爱劳动。”所以从小，热爱这两个字在我心中是极为郑重的。大家都说我喜欢读书，喜欢写字，喜欢辩论，但是我热爱什么呢？我会为了什么义无反顾、不撞南墙不回头呢？我会为了什么疯狂呢？
我也不知道。
我见过热爱汽车的人，他对着高速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型，如数家珍，乐此不疲；他在商场里360度欣赏着展厅里长久不换的两款车，不管是轮胎，还是座驾材质；他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将会成为汽车行业的领军人才……重要的并非是他的表现，而是当他提起汽车时，眼睛里的光芒，比星辰还要灿烂，让人心旌摇曳，只教旁人都比了下去。
那样的真诚和天真让我羡慕不已。
想起最近在读的《小王子》，万千星辉，我为哪一朵欢喜？成为一名主播？
是的，成为一名主播，与话筒相伴，用声音去刻画人生百态，去领略万千世界，在我的一平方空间中，宽慰一个孤独的灵魂。L给我发了一个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校园招聘启事，我告诉她，“俺现在是社会人了，参加不了校园招聘。”她固执地说，你可以去试啊！然后就被我岔开了话题，或许我在上大学的时候有想过去试一试，但是我渐渐发现，主播的梦想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论专业，我的普通话仅仅比大多数人好，连基本功都不具备；论才情，琴棋书画演样样不沾边，在学校的小比赛里，被老师批评，在网络上结识的小圈子，被专业人士鄙视，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没有那么热爱，没有那么坚持，没有那么勇敢，没有那么非不可。
我不敢辞去现在的工作，放弃一切，去陌生的城市追求一个缥缈的梦，所以当我在大冰的文中知道了杂草姑娘的存在，喜欢得很。我好奇她是怎么说服她的家里人同意她“胡闹”的，吵过么？冷战过么？我一直以为最牛的不是潇洒追逐内心的渴望，而是摆平最爱你、最关心你的家人反对的本事。我高考填志愿的那会儿，家人为我操碎了心，哪个好找工作，哪个适合女孩子？我没如他们的愿，也未如自己的愿。毕业找工作的那会儿，我没有选择回到父母身边，也没有去亲戚都在的省会城市，而是在一家私企，做着和专业无关的策划，常常加班到很晚。
实际上，工作在现实里，不在豪情壮志里。
我也没有电话中那么干劲十足，那么信心满满。我每天对着无甚新意的产品绞尽脑汁杜撰卖点，真诚地胡溜八扯，工资嘛，扣了五险一金，每个月都不敢乱花。而我的上司并不待见我，组里三个人，我是最不出彩的那一个，最不被重用的那一个，是我不够聪明？不够伶俐？不够靠谱？是我学习能力差强人意？还是领悟能力不能达标？还是我待人处世难叫人满意？我也想不明白，或许都有吧，或许都不是。但这就是我的真实状况。
每天一坐在电脑前，必须先给自己打一剂强心剂才能接受这令人沮丧的现状。辞职么？已经在规划中了。可是我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得不到认可，不甘心自己做得不好便灰溜溜的走掉，不甘心自己被现状打败。我告诉自己——再坚持一段时间。既是考验自己的心性，也是积累工作经验，辞职之前，为下一份工作积攒必要的资本，才不至于慌慌张张应对生活的麻烦。
当然，这只是一部分原因。
还有一个很粗暴、很现实的原因的就是，如果我辞职了，不知道该怎么跟家里说，下一份有五险一金的工作不知道在哪里，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他们——我还年轻，不着急，不怕折腾，我要向前冲，不计成败地向前冲，我不是输不起。
除此，还有一个私心，我不想自己成为家里的反面教材，成为我的弟弟，或者其他小辈追逐梦想时，被教育的“失败案例”，“不听大人话”的典型，我害怕我的失败成为他们的阻力，我的虚荣不能接受，我的良心会自责。
所以，我还是输不起。
大表姐当年技校毕业，在一家店做打字员，老板是深圳的，看她聪明，有心栽培，问她是否愿意去深圳发展，但是家里人不放心，只得作罢；九十年代初，她的很多同学都去了昆山发展，只有表姐留在了单位，老老实实做办公室，该涨薪涨薪，该升职升职，表姐笑谈：“以我的聪明劲如果去了昆山说不定现在也是个女老板呢！”话虽如此，她却不后悔“儿子懂事，老公有责任心，工作稳定，不愁吃穿，生活宽裕，这已经是我理想的生活了。”
那是不是我理想的生活？如果是，为什么觉得不甘？如果不是，躁动的神经如何才能消停？
我必须承认，在这个信息时代，所有的踯躅都是借口，缴械投降只是因为我不够坚定，甚至连维护梦想的那点骄傲也羞于见人。当家里人说“你没有背景没有路子，平台和机会都不属于你”，当家里人说“声音好听的人一抓一大把，你凭什么脱颖而出”，当家里人说“这只是兴趣，但不能当日子过，女孩子还是稳稳当当的好”……他们说得并没有错，我并不强大的内心一直在退却。
高三开学初，班主任一边检查我的作业，一边说，市里面组织了一次暑期夏令营，因为我在演讲比赛中表现不错，名单中有我，但是高二的暑期是高考关键时候，他已经替我拒绝了。“恩。”我点点头表示明白。有时候我会想，假如参加了那一场夏令营，会不会因此遇到指引我走向播音路的导师，会不会经历一些特别的事，听到一些特别的话，感受到一些特别的氛围……或许只是一次平常的夏令营，或许那也是我距离梦想“最近”的时候……
但或许，不过是一场意淫。读了多年的书，听了许久的道理，已经很少横冲直撞了，但是仍然渴望家人的一句：“别担心，放手去做，支持你。”
只是归根究底，我不是一个勇于冒险的人。
电台尘封许久，已经落灰，轻轻掸去，便又是从前的样子，可生活瞬息万变，心中的一点点执念若埋藏得太久，只怕会没了生息。纵然做不到奋不顾身，却无论如何不能把她丢在洪荒岁月里，且让我在恒久的时光中，矢志不渝。
未来很长，路很远，不急，不急着要一个确定的状态，但是梦想仍需尽力，一点点去实现。
夜已深沉，马路也安静了下来，正好，录一期节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