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予惠一上午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写论文,其实她一个字也没写出来,只是对着电脑发呆,直到妈妈来敲她的房门。
“予惠,出来吃午饭了,吃了饭再写吧。”王莉进来对坐在电脑桌前的任予惠说。
“嗯,知道了。”任予惠头也不抬地回道。
“你还是休息一下,吃了饭再写论文吧,身体才是最重要的。”王莉看任予惠并没有起身的打算再次劝说道。
任予惠暗暗地叹了口气,还是起身跟着妈妈到外面的客厅吃饭去了。爸爸已经坐在餐桌旁,因为工作的地方离家近,所以爸爸每天中午都是回家吃饭的。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各自吃着各自的,谁也没有说话,沉默已经成为这个家的日常模式了。
“过段时间妈就要到我们家住了。妈和我以后就长住我们家,她和二嫂处不好,二哥也同意了。”任飞突然开口说。
“什么叫和二嫂处不好?你妈和谁能相处得好的?她现在想一直住在我们家了,当初她不是说死也不会来我们家的吗?”王莉越说越激动,越想越委屈。
王莉不是不孝顺婆婆,只是婆婆她真的太自私了,从来就不会为他们家着想。因为自己生的是女孩,婆婆更是厌恶他们家了。她曾经以为只要自己孝顺婆婆,总有一天自己和婆婆的关系会有所改善的,她也不想让任飞夹在母亲和妻子间为难。可婆婆那是铁打的心啊!她对婆婆好,婆婆也是不领情的,反而变本加厉地欺压她。算了,她也不指望能改善婆婆和自己的关系了,只要尽到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就好了,毕竟那是丈夫的妈妈。
任飞不说话,闷头儿喝酒。王莉最看不惯丈夫这闷葫芦样儿,于是气愤地说:“当初搬迁的时候我就让你妈自己领一套房子,可你妈和你哥都不同意,说什么多一套房子以后就多些麻烦。好像我很稀罕她的房子!
“本来你妈脾气就古怪,和大家也很难相处。我就是想她一个人住,我们经常去看她,反正都在一个小区,有什么事也方便处理的,这样也能避免大家起冲突。可她偏要在两家轮流住,来回折腾。到你二哥家受气,到我们就无理取闹。这些也就算了,她对予惠什么态度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总是对女儿冷言冷语的,这是奶奶对孙女的态度吗?和我们长住,反正我不同意。”
任飞仍不说话,他只瞪了王莉一眼,又继续喝自个儿的酒。那是他亲妈啊,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我吃好了。”任予惠吃了几口饭菜就放下了碗筷,她不想再在客厅里待下去了,那些破事儿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消停?
“再吃点吧,每次都吃这么少,身体怎么受得了啊!”王莉停止了对任飞的抱怨,她看着日渐消瘦的女儿担忧地说。
“我不饿。”任予惠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奶奶,任予惠这辈子最讨厌也是她最恨的人,她永远都记得奶奶对母亲和自己的讥讽和咒骂。和她每隔一年的相处都让任予惠难以忍受,更何况是每日的相处。任予惠也恨她的父亲,每次奶奶欺负妈妈时他从来都只是沉默,这个令她失望透顶的男人。亲情!?在这个家族里就没有亲情可言,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他们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毫不留情地将你踩在脚下。亲情这种奢侈的东西任予惠是再也不敢去奢望的了。
整个下午任予惠都没有写出任何东西,因为长时间的失眠,她的头开始隐隐作痛,莫名的烦躁和愤怒充斥着她的内心。任予惠用手不停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想以此来减轻头痛带来的不适感。她很庆幸整个下午母亲都没有来打扰她,不然她可能真的会疯掉。
晚上8:00,一家人坐在客厅的餐桌旁吃晚饭,仍是一片寂静,只是气氛更加压抑。任飞因为中午的事板着脸,将一肚子的火儿全发泄在了碟碗上,吃饭时只听得叮叮当当的声响。
任予惠看着父亲的一举一动,心中突地升起了一团怒火,她不明白为什么爸爸总是这样,为什么妈妈要不断地忍受?她曾经跟妈妈说过,如果和爸爸过不下去就离婚吧,无论如何她都会选择妈妈的。那时妈妈只是摇头笑着说:“你爸爸只是不懂得表达而已,他其实是爱你的。妈妈希望你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妈妈相信以后会好起来的。”只是任予惠从来就没感受到爸爸对她的爱。完整的家!?像这样的家她一点也不稀罕。
任予惠看着餐桌上的碟碗很想把它们全都砸了,以此来表达心中对父亲的恨意,她不仅这样想了也这样做了。啪!碟碗碎了一地,任飞、王莉都一脸惊恐和诧异地看着任予惠。此时的任予惠因为愤怒胸口不断地起伏着,泪水也从眼中流了出来。任予惠觉得她一定是疯了才会这样做的,以前只要爸爸瞪她一眼她就会吓得瑟瑟发抖的。
“你疯了是不是!”任飞愤怒地吼道,而王莉已经被任予惠的举动吓得呆住了,她很难相信自己那个乖巧安静的女儿有一天也会变得如此暴力。
“是的,我就是疯了!那也是被你们逼的!这个家我再也待不下去了,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家,这里就是一个地狱,而你就是那个恶魔。”任予惠大声地吼道。说完,她转身就跑出了家,逃似的冲进了黑夜,“或许黑暗才是最适合我的。”任予惠自嘲地笑了。
“你到底在做什么?你难道就不能对女儿好点吗?和她好好说话有那么难吗?”王莉流着眼泪朝任飞叫道,然后追了出去。
任飞呆呆地看着散落了一地的饭菜和瓷碗碎片,他没有想到有一天女儿也会朝他发火,他知道女儿怕他,他也想和女儿亲近,只是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任予惠一边跑一边拿手抹着脸上的眼泪,只是不管她怎么抹眼泪还是越来越多。妈妈在后边追着喊她的名字,她也不管了,她只想逃,逃得越远越好。不远处打来一束车灯光,“死了是不是这一切就都结束了?”任予惠望着那辆渐渐开近的车,有那么一刻她真的就要冲上去了,只是听到妈妈在身后不断地喊着她的名字,她还是控制住了内心的冲动。车子从任予惠的身边开了过去,她停下了脚步,王莉也终于追了上来。
“予惠,你……还好吗?”王莉带着哭腔担忧地问道。
任予惠转过身,望着王莉,失声痛哭起来。“妈,我真的坚持不住了,我到底要怎么活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