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记忆 | 少年无梦至莞城

老城区的面貌比回忆里更旧了些,房子的外墙多了几道残破的伤痕,车轮驶过道道路,坑坑洼洼,颠簸中使我想起父母也随城市日渐衰老的模样。

我与莞城相交的记忆,算起来,已有近二十年了,人生多么急不可耐,我们匆忙向前,风景不断更换,无数次这座城向我袒露它最真实的面容,或是阴雨天,或是晴朗里,我都不曾长久为它留下,这么多年来,我以为,我们之于彼此,或许也只能是过客和旅人罢。

趁着周末,前去东莞陪伴暑假前来游玩的几个小孩,前些日子他们刚到,随心所欲,差点掀翻了天,小姨妈以一敌百,每天和这群淘气包斗智斗勇,已然身心疲惫,她多次向我发出求救信号,我实在不能再装作视而不见了。

周五正常下班,嚣张地丢下整个办公室并肩作战的同事,抓着包就跑了。本就离职在即,就连假惺惺的友好我也懒于给予了,破罐子破摔,放飞自我。

怕极了坐动车再转车的一波三折,于是约了便利的顺风车,一路多出许多无所事事可发呆的时间。电量和余额不足,眼睛告别手机,可以用来捕捉沿途风光,夜并未完全黑下来,街灯渐渐明亮,这是第一次,我试着从深圳坐车到东莞,尽管出发地和目的地都了然于胸,连接两地的道路我却从未经过。

带着陌生的新鲜感,旅途的疲倦和晕车都从车窗往后闪退,耳机里听的是小学姐录的电台,她念周云蓬的《绿皮火车》,我在拥挤的空间里,也仿佛在哐当铁轨上,穿越天南海北走向四季。

下了高速,马路两旁的xx足浴点,xx车轮维修,xx大排档的门店清晰可见,俗气的装修里难掩竭力证明的华贵,每一幢楼,高的矮的,我都似曾相识,记不起何年何月曾坐着爸爸的面包车经过。

早些年,我还在念中学的时候,一到寒暑假,就会和堂弟胡志杰,还有爷爷奶奶坐八个小时的大巴车来广东找爸爸妈妈,大巴车笨拙缓慢,车上拥挤嘈杂,总有一股难闻的酸臭味,我于是想尽办法来转移注意力,比如数隧道,看大广告牌,看山峦的形状,或是按图索骥。

我记得快下京珠告诉的那段路,有个三角形的广告牌,尽管每次见到的图文都不一样,但它一面向山,一面朝隧道上方的马路,柱子是铁青色的,于是我断定自己与它相识,它距离目的地还有2个小时,很快了。

下了高速,过了广州和新塘,进入东莞地区,走着走着,经过繁华的市区和清冷的快速公路,到达镇上,有一条十字路,红灯有一个显示灯坏了,数字总是不准,旁边行人穿梭,路口东面是华润超市,西侧是一座年代久远的高架桥,西北面则是曾备受我喜爱的“回味鸡”了。

爸爸就开着他的面包车在“回味鸡”门口等着接我们,下车时扑面而来的热气,他带着皱纹的笑脸,以及我见到他时内心的激动,再清晰不过了,岁月仿佛一本厚重的书,风吹不动的篇章,被一双苍老的手翻阅着,到熟悉的那一页,久久停留,缓慢句读,不觉泪流满面。

与爷爷奶奶的生活,是克制的,花五毛钱都得锱铢必较,省着来用,仿佛多花一分钱,都是有罪的;但同爸爸妈妈呆在一起时,吃麦当劳,逛华润超市,买安踏的衣服,花钱都成了一件轻松而愉悦的事,他们毫无犹豫,劝我挑喜欢的买,被捧为小公主的我有些受宠若惊。却在今时,愿意为弟弟大手大脚花钱的时候,读懂了他们从前弥补的亏欠和宠爱。

车子继续向前,同行的是两个已婚女人,不爱说话,一个默默听着歌,一个靠窗睡了一路,坐副驾驶的是一个印度老外,地方口音不重,英语说得还不错,他一路都在和从事外贸行业的顺风车司机聊天,咿咿呀呀,反复地鞭笞着我这个英语没过六级的文盲。

十点左右,到达目的,是东莞市再往下的一个小镇,中堂,快靠近新塘和广州地区了。小姨妈在路旁接我,觉来庆幸,自我去年离开长沙来到深圳,小姨妈也离开天津来到东莞,相隔不远,时有相见,算是我孤寂中的依赖了。

顺着姨父的厂房一路往前,靠里面幽静些的地方便是宿舍,姨妈姨父的住房显然比员工房大出两倍不止,推门进去,冷气迅速地包裹住我,两股气流斗争似的在我周身涌动,屋内灯光明亮,一屋子小孩并排坐在沙发上玩王者荣耀,这个毒瘤一样的游戏根植在人们体内,竟令人像吃饭喝茶打麻将一样习以为常了,它的力量是不容小觑的。

弟弟大怂第一个起身迎接我,阔别几月,他像野草一样春风吹又生了,我的个头已不及他的下巴,他穿着几个月前我在网上买的T恤,磨得旧旧的,深颜色的衣服使他的肤色看起来稍微白些。

他仍是一惯酷酷的表情,叫了声姐姐,和我简单交谈几句后便回到作为礼物打游戏了。越长大,人就变得生疏客套起来,长时间的分离,鲜少沟通,令我们相见多了一点尴尬的疏离。我不知如何开口关怀他,而青春期的他话本就少得可怜。

在以前呀,他还小一些的时候,我喜欢拿他当妹妹或是闺蜜养活,亲密无间。每逢假期,大家还是要来东莞的,随着他的成长,老去的是行动日渐迟缓的爷爷奶奶,便捷的是越来越发达的交通,传承意味一般,此后变成我代替爷爷奶奶,带着一群小孩坐车来了。高铁很快,两三个小时就到了,可经过的风景再不是我熟悉的,房屋,山丘和庄稼以高速从眼前闪现又远离,是那样不真切。

我又有些怀念起慢悠悠地坐七八个小时踏实平稳的旅程来。记忆里唯一一次带大怂去东莞坐火车,为了省钱,我们没有告诉爸妈,偷偷买了火车硬座,九个小时的路程。车厢很挤,他让我靠窗坐,睡觉的时候头倚窗,或是摇摇晃晃地靠在他肩上,我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路,他笔直地坐着,座位太硬了,熬了一路。大怂比我小很多,那年巨蟹座的他在夏天刚好十岁整,感受到他的照顾,我想他是真的长大了。

父母不断更换住处,多是因为工作场地的原因,几乎每两年我们去到的住所都是不一样的。却大同小异,三四层楼独栋的私人住宅,采光不是很好,空间去却足够宽敞,妈妈将家里布置得整齐干净,除了偶尔出没的蟑螂外,那时我是很喜欢这样的环境的。

我和弟弟到了之后,爸爸就一人睡一间房,因为没人能容忍他打呼噜,我和妈妈还有弟弟睡一间。那时智能手机还未流行,电脑追剧已是一件很奢侈的事,大多数时间,我都是租了碟片放DVD,爸妈白天在外工作,我就带着弟弟在家看偶像剧,《听见你的声音》,《屋塔房王世子》,《我可能不会爱你》等等等玛丽苏甜蜜蜜的肥皂剧,我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他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装逼,鄙视的眼神和看我常年部分时间场合地自拍是一样的。

有时他也会陪我去逛街,常年单身,就把大怂培养成可以替我拎包和评价衣服的闺蜜,他那会儿还小,不懂事,一杯奶茶就打发了,屁颠屁颠她满大街跟我跑,买皱巴巴的地摊货,也去没有一个人的电影院看辣鸡国产恐怖片,回想起来,是一种安稳又滑稽的趣味;等长大了点,他听我说要逛街简直就像躲避瘟疫一样逃之夭夭。

我与他的羁绊,从来由不得自己选择,妈妈在我九岁那年生下弟弟,也是在炎热的暑假,东莞的某个小镇,我记得那个夏天《还珠格格三》还在芒果台播出,电影频道一遍遍地放《开心鬼撞鬼》,假期一如既往的平常且无趣,我对于这个新生的小家伙表现出一种迫切的好奇,看他不及我拳头大的小脸,手和脚肉嘟嘟的,皮肤则皱涟漪,皱巴巴,初生时还看不出长得像谁。

九岁,我也只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一面觉得家里多了个人变得似乎有趣了,一面又觉得他分食了父母给我的爱,带着与生俱来的怨恨,像一颗螺丝般大小的石子投入湖里,当然掀不起涟漪,只剩水纹孤独地缓慢地晕开。

再没几年,他长大了点,寒暑假去见爸爸妈妈,也会见到他。小家伙脾气好的时候,我就乐呵呵地抱着他去街上转转,买一些糖果;他暴躁的时候,哭个不听,有时咬我,有时踹我,我很快会被他的情绪感染,也有点类似于心灵感应,我们的愤怒和焦躁是相通的,便趁着爸妈不注意,也重重地在他右手臂的胎记处咬一口,两个人一起哭。那几年我和他拍的照片里,几乎都是我在笑他在哭,温柔的姐姐硬生生逼成了狠心的后妈似的。

那些年岁有如寺庙夜半的钟声,不时响起,也抵达如今的船头。此刻,大怂在我身边,却已是打得了群架,读得懂鲁迅曹雪芹苏轼的小小少年了,我仍不敢说我长大了,人哪有真正长大的一天哪。对他,我多了些包容和忍耐,肩上负了责任,是九岁和十九岁时的我所不懂的。我可以穷困潦倒,却总想给他最好的,衣服,手表,书包,好吃的,好玩的,渐渐衍生成类似母爱的东西。

到了住处,简单洗漱后便睡下了,和小姨妈躺在床上,东拉西扯,也不知道聊了些什么,意识渐渐浅淡,便睡着了。次日起床,小姨妈领着我们这群小孩和大小孩,加上她的朋友们,浩浩荡荡地出门了。开车在路上行驶,渐至东城市区,我在手机上和东莞唯一一个朋友玉玲说,我发现我对这座城市真的很有感情,虽然很多地方我不熟。是的,熟悉和眷恋并无关联,去过的城市,我也深爱着慵懒的昆明,浪漫的南京,和古城西安,不必熟识,只是有着明亮的记忆就够了。

路过街边有些破旧的幼儿园,会想起五岁的时候,妈妈送我去东莞寮步的幼儿园上学,我哭喊着追她一路不让她走,别人午睡的时候,我就站在门口远眺,苦苦期盼妈妈来接我回家,神态像极了古诗里“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和“别客长安道,思妇高楼上”的可怜人儿;

路过街边的草地,能记起六岁时和小姨妈在茶山,她带着我穿过人行道,一人拿一根甘蔗啃咬,为我在马路边拍了很多照片,每一张我都翘着兰花指,手纸拧巴成一个麻花状,实在是甘蔗的糖水太黏了;

路过有些破旧的工厂,也依稀记得三岁时和爸爸妈妈住在工厂附近的居民楼,他们上班时,我就一个人搬了小板凳在厕所,把爸妈堆在盆里的衣服都洗干净,下午四点不到就洗了澡,等爸妈下班回家,吃了饭,就乖巧地坐在电视机前等着看《还珠格格》,容嬷嬷扎紫薇那段,确实是我童年最深的阴影,爸爸每次还要故意吓我,和妈妈一唱一和,拿着牙签抱着我,说“容嬷嬷,给我扎”,非要吓哭我才罢休;

路过岭南学校,是我读了二年级的小学,车子没有停下来,记忆像道路两盘的樟树一样呼啸而过。班里漂亮的做广播员的男生,午睡时分我巧克力饼干的女生,替我打饭打水的室友,隔了那么多年,记不起他们的面容,可手头的动作再细微竟都能想起来。

那时候我恋家,寄宿一周回去一次显然不够,每到周三上晚自习的时候我就会一个人躲起来哭,也想出了卑劣的“装病战略”,右手食指捅进喉咙,晚餐很快就能顺利吐出来,宿舍老师以为我有胃病,热心地开着私家车带我上医院,再送我回家。一两次还能如愿,装病次数多了,老师难免起疑心,不料父母周末带我去医院照胃镜,真是得了肠胃炎,吃多了辣椒的缘故。有失必有得,生病换回来的糖果,就是我终于可以不用住宿了;

人民公园隔了十来年,还和当年一样,大概是年代久远,风霜也不愿再过分侵蚀它了吧。而附近的沃尔玛,还在,只是不如往日热闹了。小时候,我觉得沃尔玛是最繁华的商城,妈妈在里面买三四百块一条的裙子,叔叔婶婶在我生日时替我买了一件两百多块的蕾丝披肩,那个年纪,再没有更奢侈的东西了。门口的奶茶店早就不在了,从前五块钱一杯的奶茶,对我来说有些贵,可后来无论在哪里都再没吃到过这样纯正的味道;

旗峰公园匆匆从眼前闪过,我知道,朝南大概一千米不到的地方,很多年前,曾有一个热闹的农产品批发市场(爸妈就叫它作农批),鸡蛋,米,粮油都能买得到,市场黑漆漆的,像一条条长隧道,白天也要开灯。很多人都来自于我家乡,大家差不多都认识,有时一起吃饭,聊天说地,有时呢也会吵架,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惹得别人都来劝架,可不出两天又和好如初了。

爸爸妈妈当时开了一家鸡蛋批发店,我不知道为什么爸爸名叫“建平”,却非要给店里取名字叫“建昌”。从东北运过来的整箱鸡蛋应该有好几百个吧,爸爸负责联系顾客,妈妈则坐在旁边,要么算账,要么把箱子拆开,一个个查看鸡蛋是否臭了或是碎了,检查完后再把箱子重新装上。我什么都帮不了他们,我很忙,有写不完的作业,看不完的《情深深雨蒙蒙》,也得和朋友一起玩吧;最喜欢晚上和爸爸妈妈一起去附近的“火炼树”集市逛街,我就是那会儿爱上榴莲和银耳糖水的;

爷爷奶奶那时候还没有退休,寒暑假才能来这里一起玩,他们来了,就热闹多了,平日联系不多的叔叔婶婶在对接开了店,大家便会常常聚在一起,周末去公园玩。

我读初中那年,父母也已经离开农批很久了,转行包饭堂了,有一天我听爸爸说,农批那块地涨价了,市场的人付不起租金,于是政府将它迁移到大岭山镇上,农批啊,则用几吨火药炸了,夷为平地。我想像不出那是多么壮观的景观,也许有人流泪不舍,也许,更多人开心着,终于要搬去干净的新市场了。

我没有悲伤和喜悦,只是忽然想起,二年级的时候,曾在床头画了一个穿婚纱的小女孩,不知道那幅画被人擦了没有。总有新鲜的故事要发生,新的土地在生长,过去,消亡了,是用来怀念的。

回忆在脑海里嚣张地吼叫,车里的小孩睡觉的睡觉,打游戏的打游戏,坐在副驾驶,除了偶尔和开车的小姨妈寒暄几句,回忆虽是美好的,千百斤的重量却沉重地碾轧着我,笔直下沉,至于无底深渊。

我们去了华南 mall欢乐天地,十三岁的时候我就来过这里了游乐设施没有升级换代,同原来一模一样。那一年,周杰伦的《不能说的秘密》上映,是我人生中看的第一场电影,只记得女二号长得像黄圣依,人设虽坏,却真漂亮。当时并没看懂故事说了什么,结尾的时候大家都哭了,我的爆米花和可乐也已经喝完了。很久以后的某个夜晚,翻出这部电影来,读着这个故事,哭了整晚不能睡去。

那时,在游乐场,我还玩了最刺激的“冲上云霄”,就是跳楼机,60米高的柱子,缓缓升上去,然后两秒冲下来,心脏还停在上面,瘫软的身子已经在地面了。当时,我独自一人玩了这个,全家人都在下面看了,提心吊胆,我却从头到尾笑嘻嘻的,面不改色。从那以后,我成了家中小孩里不怕死的英雄,大概是胡兰成那种段位的。

隔了十年,再次看到这个跳楼机,我还是决定再玩一次,不过这次有大怂陪着我一起。他拍着瘦弱的胸脯说,这有什么好怕的,你都敢玩,我有什么不敢玩的。太阳很晒,我们找了背光的一侧,玩的人真的只有我们两个。安全扣放下来时,大怂的手被夹到了,痛得哇哇叫,我疯狂地呼喊工作人员,他们赶紧松了安全扣,等我们调整好姿势再放下来。大怂笑嘻嘻地安慰我说没事,我点点头,跟他说,千万不敢骂工作人员,万一他们报复,上去后半路松了安全扣就完了。

跳楼机升上去再降下来真的是一瞬间的事,还没好好的感受,就结束了。大怂比我想像中勇敢,不喊不叫,全程带着迷之微笑。虽上了年纪,我的风采仍不输当年,还好,怕鬼怕狗怕虫子的我,不怕刺激的游乐设施。这一年,大怂十三岁了,同第一次玩跳楼机的我一般大。时间像不停旋转的摩天轮,接过一批又一批的人,上去下来,循环往复。

结束这一场,众人转战万达广场逛街,吃饭,带着几个小孩去玩密室逃脱,几乎像这座城市礼貌的过客一样,认真地消费,老实地为GDP做贡献,带着客套生疏的笑容,擦身而过。

周末结束,我又匆忙赶着回深圳了,呆在小姨妈家,什么事情都不用想,吃好喝好,懒散地瘫在沙发上,与几个孩子打打闹闹,那些瞬间,我既以为自己也还有暑假,也以为时间退回到我的小时候,长不到,就一直依赖着家的怀抱,理所当然。

回程叫了顺风车,再转高铁,时间足够充裕。车子驶过清冷的高速路,司机与其余乘客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我困极了,不敢睡着,数着路过的灯盏,像扫雷一样,以消除疲倦,实则像数羊一样,加深了困意。

这座城市承载了我许多记忆,它如今发展得越来越好,打的标签是与国际接轨,房价也因为深圳周边的缘故,慢慢涨起来。我却仍停留在它最初的样子,固执地不肯从那些镜头里离去。

小时候,我曾以为东莞就是最繁华的大城市了,那会儿它著名的是制造业,才不是扫兴的色情行业。这里有当时我觉得最厉害的麦当劳肯德基,华润沃尔玛,安踏李宁,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夜不眠。

后来,见识广了,也走过许多路,风景辽阔,对经济的认知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亦觉儿时愚钝。纵是如此,可我想,有一日万水千山走遍,这座他乡之城潦草泛泛,我啊,仍会觉得,它就是我某一处故乡,记忆有迹可循,仍年轻的父母与尚年幼的我,画地为牢,甘愿困在长生不老的笼中,绵绵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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