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7月底,白天格外炎热,夜晚稍微凉爽一些。蛰伏了一天的小虫“吱吱” 叫着,不知谁家的猫趁着凉爽“喵喵”着,打东边依稀走来一个身影,“沙沙沙”,拖鞋摩擦着沙土地。
听音儿就知道,地主婆来了。夏天的夜晚,她几乎每天准时报道——央视天气预报之后。她是这样叙述看新闻的过程:7点把电视打开,听着新闻眯瞪一觉,新闻播完了,马上就能醒,等着看天气预报的宋英杰,顺便听一下天气。
“明天有雨,还是大暴雨!”人未到,声先至。地主婆把这个消息当做自己的开场白。
“下就下吧,老天爷不让挣钱,谁也管不了……”王四率先表了态,果树和庄稼都在山上,凭他再怎么有能耐,也不能命令“四海龙王”说停就停。
小钢炮思忖了几分钟,突然站了起来,忙不迭地一拍脑袋:“我得把土豆干收回家,先走啦!”说着,就拎着马扎先回家了。
桂兰也紧随其后,“得把柴火盖上,俺哥下午给我拉了一车木头,还没进柴火房呢。”
剩下的人都是不着急干活的。
“你们知不知道哪里的大仙准?”一落座,地主婆自动坐进了南边的妇女组。
“风君又犯病啦?”桂华关切地问着。
兰大嫂子紧接着问:“上回去二椅子家没看好?”
地主婆拍着膝盖,好像上了多大的当似的,长叹一口气:“他看八字行,看好日子行,这个病——”,接着摆摆手,“不是他的道儿啊——”
地主婆的大女儿风君,从十几岁起就患上了“癫痫病”,受点刺激就犯病,口吐白沫,翻白眼,咬舌头,吓得她成宿守着女儿,生怕把舌头咬下来。
这一次犯病,风君和她妹妹去买衣服,要价50元,她非要讲价到35元,店主不同意,说了句“买不起别买!”,这一下子触动了她的神经,回了家就犯病了。吃了药,熬了好几天才回了精神。
胖闲子挪了挪她的凳子,凑近地主婆:“大嫂啊,我娘家那边有个老太太挺厉害的。”
“在哪?多大岁数?”地主婆瞬间来了精神。
以她多年看大仙的经历,年龄大的比年龄小的道行高,就像“白娘子”有千年的修行,而“小青”只有几百年,法力相差悬殊。女大仙比男大仙厉害,《聊斋》里都是女鬼能干大事。
胖闲子不慌不忙地娓娓道来:“估摸70多岁,我娘家村头第一家,大门上挂红布。”
“前年我外甥女病了,医院都推手(放弃)了,上她那里,一回就看明白了。”胖闲子胸有成竹地说,把西边的两个老太太,北边的“男人帮”都吸引了,缄默不言地听讲。
胖闲子兴奋了起来,“人家看病用小鸟。”
“什么鸟?”三老歪好奇地问。
“咱也不知道,一个绿的,一个蓝的,一公一母,透俊的。”胖闲子解释着。“给男的看,用母鸟,给女的看,用公鸟。”
男人帮里“呵呵”地笑了,“看病还讲究男女搭配啊?”
“那可不,老太太告诉鸟什么病,小鸟出笼子叼纸牌,牌上有什么,老太太再解出来。”胖闲子说得非常自信。
“那你外甥女是怎么解的?”三老歪还是不信。
胖闲子瞅着三老歪,郑重其事地讲:“小鸟抽了一张观音牌,那是让观音看中了,要收她,她才病了。”
众人恍然大悟一样,听听是有些道理。“在家供了观音,香火供奉不断,不长时间就好了。”
地主婆竖着耳朵听着,不放过任何细节,心也活了,“好,闲子,我等下完了雨就去看看,能去根就好了。”
不知不觉,夜已深,十点多钟开始,黑云铺满了天,山上的树“哗啦哗啦”地响着,送过来袭袭的晚风,纳凉的人一哄而散,回家睡觉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此时,村民们尚不知道这场雨是五十年不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