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岁除夕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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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的记忆里,过年是一年中最幸福最快乐的日子。

        大人说,忙忙活活才是年;小孩子道,快快活活才是年。你看哪,过了腊月二十三,家家户户都忙年,男人们忙乎着整理年集上采购回来的猪头下水大鱼大肉杀鸡宰鹅,那烧的红红的炉钩子刺啦一声烙在猪嘴巴褶皱里的时候,褶皱里的毛发霎时冒起了阵阵青烟,于是,烧焦了的猪毛儿,伴着一股肉香火燎燎地冲进了鼻孔。掀开扣在雪堆上的大铁锅,拖出大大的寨鱼(海鲈鱼)肥肥的黄姑鱼,待冰儿稍稍化开,拿一把刃子钝一点的刀咔叱咔叱刮掉大大的鳞片,那咔叱咔叱的声音,那么有节奏,那么悦耳,那刮下的大大的鳞片儿,仿佛一片圆圆的银子片片儿,亮亮的,亮亮的散落在院子里,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银色的希冀。女人们蒸大花馒头煎鱼炖肉秃噜新杀的大公鸡,更是忙得不亦乐乎。一锅锅儿大花馒头出锅了,偶尔有蒸裂了口儿的,女人们便会带着羞赫嘿嘿一乐说一声:又笑了。蒸大馒头是个技术活儿,火候儿掌握不好,馒头便会蒸裂(谓之笑了),这样的馒头是不能上供桌的也不能拿来正月待客,“笑”的多了,就要再和面蒸一锅呢。最高兴的当属孩子们,一想到要穿光鲜光鲜的新衣服,一想到又要敞开肚子把大鱼大肉狼吞虎咽一番,一想到可以整天无所顾忌的乒乒乓乓在街巷里放鞭炮,一想到正月十五前可以和小伙伴们尽情的疯尽情的玩儿,心里简直就是五月的槐树儿开满了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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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了中午饭,男人们似乎不约而同的把族谱请到了自家的正堂之上,东荷花儿西牡丹,看着族谱上一个个先人的名字,看着族谱上热热闹闹过年的场景,浓浓的年味儿立刻充盈在了美美的心里,于是,映日的荷花,雍容的牡丹,就开在了一家的东阁西厢。临近太阳西下的时候,满村儿满疃儿此起彼伏响起了“接年”的鞭炮,我小时候一直纳闷儿,为什么把年接回了家,大人们满嘴就一下子变的全是吉利话儿,而且我们小孩子都要慎言而且最好是噤声,这过年啊,到底有多少讲究!爆竹声中除旧岁,一夜五更分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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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守岁是最重要的年俗,守岁的习俗,既有对如水逝去的岁月含惜别留恋之情,又有对来临的新年寄以美好希望之意。这一古老的习俗大约形成于魏晋时期。除夕晚上,合家老小熬年守岁,欢聚酣饮,共享天伦之乐,这是炎黄子孙至今仍很重视的年俗。待第一声鸡啼之后,新的一年开始了,男女老少均着节日盛装,先给家族中的长者拜年祝寿,然后走亲串友,相互道贺祝福。此时的神州大地,处处闪光溢彩,从初一到十五,人们一直沉浸在欢乐、祥和、文明的节日气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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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守岁,最忌讳的就是高谈朗笑,全家人坐在明亮的烛光里,吃着花生瓜子糖果,小声说着开心的话儿,收音机里,王汉喜到岳父家借年藏在未婚妻衣柜里的时候,你要憋住不能笑出声儿;王定保借当回家路上被打入冤狱,你也不能哭出声儿;马大宝喝醉了酒日头落在东山下月出正西明了天,只能捂着嘴笑他那东倒西歪的醉汉摸样儿呢。守岁不能大声说笑,据老人们讲是有“说处”(出处,依据)的,这个过年的习俗源于一个叫做“收敕”的可怕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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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代民间有很多方士,专门修炼在除夕五更时分收受各种动物的声音,有的用来捉妖除怪,有的用来治疗疑难杂症,不管什么动物,只要声音在这一夜被“收敕”的收了去,一年就会如同失了魂儿一般不“愉作”(振作,舒畅)哩。

        我们邻村儿就有一个“收敕”的,据说可厉害着呢。他在每年除夕夜三更时候就会一个人悄悄来到荒郊野外,用画好的符按照乾坎离震巽的八卦方位,布下三道“符城”,自己端坐城中,手拿一把桃木剑,闭着眼睛口里咕咕噜噜念念有词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天地间,频频舞动着桃木宝剑,什么狼虫虎豹什么妖魔鬼怪什么天地万物的声音,一并收入“敕囊”。据说他“收敕”回来,用无名指任意插进家庙墙上的石头缝隙,就会传出孤魂野鬼唧唧唧唧的告饶声儿呢,尤其给得了无名肿毒疙瘩疖子的人治病的时候,只见他端一碗清水,在碗里烧化一道神符,然后连灰儿带水一口喝进嘴里,往外一喷,一团三昧真火便犹如火蛇出洞直冲患处,那患者竟然立马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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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爹是个故事篓子,他在有一年守岁除夕的时候,给我讲了一个“陈公收敕”的故事。说是我们不远的邻村儿里,有一个道行了得的陈公,他夏天在野外睡觉,身体四个方位贴上符,蛇蝎蚊蝇都不敢靠近。有一年三更时分,他便到山根下“收敕”去了,老婆子在家等到五更都过了还不见回来,就吩咐十来岁的孙子去叫唤爷爷回家过年。小孙子一直想看看爷爷怎样“收敕”,但是又有些怕黑天黑地的,就到小厢房打算寻一点什么东西路上好“打打怕儿”(壮壮胆),寻来寻去没什么合适的,于是,就顺手捞起一个“呷哒子”,就顶在头上一路朝着爷爷“收敕”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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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呷哒子”是一种古老的木质播种器械,中间一个盛种子的漏斗,漏斗下面并排着两根空心的木棍,用来播种和地面支撑,前后各有两根斜弯的木条儿,前面的用于弯腰拉行,后面的便于推扶前行,后面两个扶手之间,有一块可以来回拉动的掀板儿,后面手扶的人不断的拉动掀板儿,下面连着的“舌头”就会一张一翕把种子播进地里。由于掀板拉动时会发出“呷哒呷哒”的声音,过去的农民们便给这个东西起了个形象的名字——“呷哒子”。却说陈公正在天灵灵地灵灵,远远看到来了一个扎煞着头的妖怪,正呷哒呷哒朝着自己越走越近,心道话儿:俺的个亲娘唻,这下毁了,这是个什么妖怪?正思忖间,妖怪已经来到了近前。陈公壮了壮胆,挥舞着桃木剑低喝一声:大胆妖怪,看你敢闯我头道城!小孙子顶着个“呷哒子”呷哒呷哒就往前走。陈公一看不妙,妖怪已经进了头道城,圆睁双目大喝一声:大胆妖怪,看你敢进我二道城!孙子心想:哪里有什么城?呷哒呷哒继续往前走。陈公眼见妖怪已经来到眼跟前了,心也慌了神也乱了,心想今天我算是碰上真的妖怪了,颤颤抖抖哆里哆嗦: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大胆妖怪,看你——额滴个神啊,妖怪已经张牙舞爪扑过来了,陈公哇呀一声大叫,四个巴跶儿朝天(手脚,有时称四脚朝天),咕咚一下仰叉了过去……后来,有人说起这事,陈公余惊未消的说,幸亏我道行高深,要不这条老命早就呜呼哀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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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夜守岁,总是在一种轻松愉悦的气氛中轻松度过,回想一下一年来的收获,展望一下明年的梦想,心里会升腾起一年更比一年好,芝麻开花节节高的美丽的念想,“相邀守岁阿戎家,蜡炬传红向碧纱;三十六旬都浪过,偏从此夜惜年华。”

        那么,就让我们听着过去的故事,守着今岁和明朝的美好,在这除夕之夜,守住岁月,守住芳华,守住我们共同的梦想吧!

        亲人们,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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