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作者:许罡
像狄仁杰这样正直无私的官员,仕途不可能一帆风顺。他曾经几度遭到贬谪,其中那次为维护百姓利益,义正辞严顶撞张光辅就被张光辅在武则天面前告了一状,被贬官。是金子总会闪光,真正优秀的官员是污蔑不了的。后来,狄仁杰曾两度身居宰相之职。
岂能拿着女皇赏赐当“风筝”
女皇武则天有几个男宠,张宗昌就是其中之一。张宗昌天生姿容,俊美至及,因排行第六,人称六郎美如莲花。公元697年,太平公主将张宗昌推荐给武则天。武则天一见,觉得如神话里的白马王子,暗自欣喜不已。此后便侍奉武则天。后来,张昌宗向武则天推荐了自己的哥哥张易之,兄弟一起入寝宫侍奉。朝内高官、宗室并称张易之、张昌宗二人为五郎、六郎。
受到女皇宠幸的人,会有很多其他人捞不到的好处。由于张宗昌在侍奉武则天的时候格外细心,相比他的哥哥张易之受到的恩宠还高。
一天早朝,武则天往常一样在大成殿接见满朝文武议事。完毕后,南海郡的刺史献上一件上衣。虽然只是一件衣服,却价值不菲,也是满朝文武从没见过的宝物。连武则天都没见过。刚开始她还有点不乐意心里嘀咕着:不就是一件衣衫吗!
可是当南海刺史说这件衣衫是用一百种鸟的羽毛加工而成的,民间称之为“百鸟衣”的时候,武则天心里乐开了花。南海刺史将其取名为“集翠裘”。武则天觉得这个名字也不错。
按照现在的说法,大概相当于貂皮大衣吧。毕竟是稀罕之物,女皇武则天兴奋异常,赏赐了进献皮衣的南海刺史百两黄金,然后命随从拿着这件皮衣回到后宫。
男宠张昌宗早就在门口迎候。这个二十几岁、长相俊美的男人,一见女皇的面,就像个娘儿们一样撒起娇来。他手轻轻地揽住女皇的细腰,一边说道:“万岁,一上午没见到您,可想死奴才了。”
这是武则天平时经常听到、也是时刻最想听到的一句话。虽为女皇,但她首先也是女人,能听到自己宠幸的男人想念自己,自然是所有女人都最乐意的。开心的武则天拍着张昌宗的肩膀说:“真是朕的宝贝,难得你这么想着朕。”
武则天一边说,一边从旁边的宫人手中接过“集翠裘”,说道:“你时刻想着朕,朕也不会亏待你!这个就赏给你了!”武则天说完将这件珍品皮衣披在张昌宗身上。
张宗昌也不知道这件衣衫的价值,但只要是女皇的赏赐,他都视为珍宝。张昌宗乐得合不上嘴,却并没有去仔细欣赏这件不知来历、不知价值的奖品,而是不停地给女皇捶起背来。
当张宗昌知道“集翠裘”的来历与价值后,迫不及待地穿上它,在宫中炫耀。不仅宫里的所有人都有不满情绪,就连满朝文武也都看不下去了。但是,张宗昌是女皇的“宠男”,没有人惹得起,也只能当作什么也没看见、没听到。
狄仁杰知道后,觉得不对劲了。拿着女皇赏赐的物件炫耀、张扬,既是对女皇的不敬,也是对满朝文武官员的轻薄,让满朝文武觉得自己不被皇上重视,而离心离德。这是在间接地煽动是非。你张宗昌文不能写诗作文,著书立说,武不能上马杀敌,守卫边疆,仅仅凭借女皇的宠幸而受到这种殊荣,不仅不应该炫耀,而应该感到耻辱才对。
既然是皇上赏赐的珍宝,就应该谨小慎微地好好珍惜与收藏,岂能将其当作“风筝”一样在光天化日之下随意招摇炫耀呢?
狄仁杰决定将“集翠裘”从张宗昌手中夺过来。
商品有价而学识无价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狄仁杰忽然接到一个奏报,必须奏请女皇才能定夺。于是匆忙进宫,与女皇商讨军国大事。奏请获得女皇同意后,狄仁杰向四周看了看,正好看到张宗昌穿着女皇赏赐的“集翠裘”,像个娘们一样扭扭捏捏地走了过来,还娇声娇气地说道:“哎哟,这不是狄大人吗?”说着,故意抖了抖身上穿着的集翠裘,说道:“在下才疏学浅,不知道女皇赏赐给奴才的这件宝贝是什么来历,请狄大人告知奴才哦!”
狄仁杰一看到张宗昌这幅嘴脸,心中就来气。也就毫不客气地说道:“这件珍宝不同寻常啊!告诉你也可以,但需要交点‘学费’吧!我几十年的学识费从哪里来啊!”
“交学费?”张宗昌依旧娇声娇气:“狄大人,你说这学费要多少啊?太贵了我可出不起啊!”
“哎呀!”狄仁杰故意停顿了一下说道:“我还真不知道这‘学识’的价格是多少,好像是‘无价’的啊!”
“学识无价!”武则天一听,被狄仁杰的话逗笑了,她觉得很有意思,不禁脱口而出。
张宗昌正想说“无价”就是“没有价格”,也就是不值钱了。可是被武则天抢在前头说出了“学识无价”,也不好反驳。但他心眼很多,忽然想到,莫不是狄仁杰也不知道这衣衫的来历吧。若果真如此,我今天倒要让他出出洋相了。于是略带调侃的口吻说道:“狄大人,您的学识里边恐怕不包括这件珍宝的来历和价值吧!”
“也许吧!”狄仁杰轻轻地笑了一下。
“要不咱俩打个赌?”张宗昌有点得意忘形了!
“怎么个赌法?”狄仁杰问道。
“双陆棋。您狄大人要是赢了双陆棋,又能说出这件宝贝的来历,就算我输!如果您狄大人既输了双陆棋,又说不出这珍宝的来历,就算您输!”
“赌什么?”狄仁杰看着张宗昌问道。
“我就赌万岁赏赐的这件珍宝!”
“好!”狄仁杰满口答应
“您赌什么啊?”张宗昌问道。
“我就赌我穿着的这件衣服!”狄仁杰信心满满地回答。
“喂喂喂,我说狄大人,我这件是珍宝,您这件是普通衣衫,而且是穿了好几年的旧衣衫,都掉颜色了啊。这么赌,我不是吃大亏了吗?”张宗昌认真地说道。
狄仁杰道:“我这件袍子,是大臣朝见天子时所穿的,同样也是皇上赏赐,而且不能仿制,仿制者定当以王法论处的。你这件,虽然也是皇上赏赐的,但民间还可以仿制。我这件是‘十年之功炼成,普天之下唯一正宗,上朝堂皇帝见了高兴,到民间颇有威风’。你能说我这件旧衣衫不如你的?”
张宗昌无言以对,武则天也觉得狄仁杰太有才了,只得应允,并答应愿意为他二人充当裁判。
狄仁杰巧夺“集翠裘”
狄仁杰和张宗昌先后来到棋桌旁,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女皇武则天则坐在一旁,一边观看,一边行使裁判职权。他们商定,红先黑后,起子不悔,落子不改。红先黑后好理解,就是执红色棋子的一方先走。起子不悔,就是当轮到你走棋的时候,你的手摸着哪个棋子,就必须走哪个棋子,不能更换。落子不改,意思就是,你手中要走的这个棋子,落到哪里,就不能更改。
双陆棋这种游戏,据说起源于三国时期,古代非常盛行。清代乾隆时期,民间用双陆棋来赌博,乾隆下令封杀双陆棋,如今已失传。
玩法有多种形式,其中一种是以积分方式定输赢的。首先将所有棋子移离原来位置的一方获得胜利,可得一分。如果一方还未开始将棋子移离棋盘,而对方已将所有棋子移离,对方就获得两分,称为“全胜”。如果一方还未开始将棋子移离棋盘,且仍有棋子在分界上或在对方内盘上,而对方已将所有棋子移离,对方就获得三分,称为“完胜”。
狄仁杰与张宗昌就采用这种玩法。他们采取三局两胜制。
前面两局,各赢一局,双方战成平手。第三局非常关键。狄仁杰平时跟张宗昌从来没玩过这玩意。这是他们俩第一次对弈,双方对对手的棋路都不熟悉。但是,无论是狄仁杰,还是张宗昌,都跟武则天玩了不少。狄仁杰觉得,要想取胜,就要把自己跟武则天玩棋时的情景联系起来,要从武则天的棋路中,寻找出张宗昌的破绽。
这一招果然管用。但张宗昌并没有想到这一点。因为对他来说,即使自己输了,狄仁杰也不能算完全赢,他还需要解释“集翠裘”的来历和价值。这场赌局,从张宗昌看来,他是占大便宜的。但在狄仁杰看来,也是公平的,只要拿下双陆棋,就稳操胜券。
狄仁杰的脑海里不时闪现出自己跟武则天下棋时的情景与招法。第三局刚开局,狄仁杰动子迅速,很快占得先机,赢得一分。接着又赢得第二分。最后拿下第三分。
武则天宣布:双陆棋,狄仁杰胜。
接下来,是由狄仁杰解释“集翠裘”的来历与价值。
狄仁杰说道:“这‘集翠裘’,又叫百鸟衣。其来历比双陆棋还要久远。在广西壮族地区广泛流传着有关百鸟衣的民间故事。讲的是贫苦农民古卡的妻子依娌,长得美丽俊俏,被土司抢掠。依娌嘱咐古卡制弓箭,射百鸟,用羽毛制成神衣,百天为期,到州府相会。古卡历尽艰辛,制成百鸟衣后,按时来到州府。古卡借献衣之机杀死土司,夺取骏马,夫妻俩驰骋而去。
这一解释,令武则天毛骨悚然,她认为这南海刺史是不是也想借献“集翠裘”对自己不利呢?
“那这‘集翠裘’的价值多少呢?”张宗昌对狄仁杰的发问,打断了武则天的凝思。
“百衣鸟,百衣鸟,百鸟的羽毛,百鸟的灵气。”狄仁杰继续说道:“这百鸟衣,一般都在南方,讲究的是制作方法,跟北方寒冷天气不同。其实,跟北方的貂皮大衣是一个性质。价值也差不多。不过,这件是万岁赏赐的,比原始价格至少翻一倍吧!”
狄仁杰的解释,天衣无缝,武则天都听得神思恍惚,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她也没有任何依据说狄仁杰说得不对。张宗昌更是从没听说过什么所谓的传说。他把目光转向武则天,征求答案。
武则天微笑着说:“狄仁杰真是天才,知道的比朕还多!”言下之意,张宗昌,你认输吧!
张宗昌无奈,极不情愿地从身上脱下“集翠裘”,交给狄仁杰。
其实,狄仁杰是有备而来,首先故意让张宗昌觉得自己占了便宜,然后利用自己的智慧,赢下了双陆棋。
狄仁杰将集翠裘送给一个家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