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到火车从开始启动到加速,到后来的快速运行。
这是我第一次坐火车去南方,一千二百公里的路程,孑身一人,这年我十五岁。我心情很好,倚窗而坐,发觉天空在笑,云儿在舞蹈。
在这之前,我被妈妈安全送上车,不出意外,晚上九点半我会抵达广州,被早已等候多时的哥哥接到。脱了笼的鸟儿总是欢快自由的。想到这,我掏出手机给朋友发消息:
“我坐上车了,等我暑假回来再找你。”
“准备什么时候回来?”消息回复得很快
“嗯……说不定呢,开学前几天吧。”被发送的消息一直停留在发送中状态,紧接着就是手机显示无信号,我一直以为是火车上信号太差,准备等一会再发送…一次次拿起手机一次次查看仍是无信号,我的心情也一次次变得沉重起来,准确来说是有一些急了,我并不知道手机突然出了什么故障,只能暗自祈祷“只是因为车上信号差罢了”
没信号我就拨不出电话,也就不能与任何人取得联系,我心里挺着急却又不敢明显表现出来,生怕电视中演的那样:你身边潜藏的坏人知道你的情况后开始算计如何绑架你……然后……
“诶”的一声打断我这毫无逻辑的思绪,吓的我猛一个激灵。
“瓜子花生香烟啤酒矿泉水啦…”列车员阿姨这声不适时的叫卖,让我盯着她的小推车看了好久,只是两眼放空,想着再美味的食物送进嘴里,此时也如同嚼蜡。
“小姑娘,需要点什么吗?”
“呃…不不…不”我赶紧转移视线。
睡觉吧,睡着就不会觉得很焦躁了,睡醒了,也许意外就过去了。
靠着车顶的上铺灯光十分强烈,突然觉得冷气开的也十分足,我不由得裹紧了被子,我现在心绪十分乱,不顾的去想我怎么这么倒霉,而是想着怎么要和爸妈还有哥取得联系,
“借吗?……还是等等吧…”
这一觉睡到下午两点半,从上午十点钟上的火车到现在,我没有与任何人取得联系。我想,他们在那边应该都挺着急的,也顾不上先吃午饭,我快步走到车厢尽头找到列车员阿姨,说明情况,想借?回到车长,手机打电话,
“不好意思,我们有规定上班时间不允许携带手机,要不你找旁边的旅客借一下吧。”这个回答真让我有点强颜欢笑,但还是要点头有礼貌的说谢谢。
回到车厢,我开始像个猎人一样搜寻猎物,我很急切,你知道吗?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有一位小哥,你知不知道我注意你很久了,从你吃东西到吃完东西,再到你走到窗户前舒展身肢时,
“哥哥,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是这样的……”我尽可能解释的详细,哥哥没讲话,只是默默掏出手机,我慌忙接过,赶紧给我妈打了个电话报平安,也简单说了一下手机不能打电话的事情……总之,长话短说,跟妈妈打完电话后各自心中的大石头也都落了大半,一个劲儿的跟哥哥说谢谢,只可惜,哥哥中途就下车了。
短暂的安心换来我短暂的欢愉,窗外的景色如影的变换,跨过大桥,钻过隧道,眼前一黑总能带动脑皮层细胞的活跃奔跑,特别是周围小朋友欢呼的叫喊,总能幻想出一些奇怪又刺激的情景。
天色渐暗,窗外的城市已有霓虹点点,我想再给妈妈打个电话。
“爷爷,您能借我用一下你的手机嘛,我……”我很从容,以为会像上午那样能成功,只不过,我话还没说完,
“哎呀,小姑娘,爷爷手机没电了,要不你找一下别人吧。”
“噢,,好的,没关系谢谢爷爷……”第一次我真没想那么多。
“叔叔,我……”
“不好意思,我手机没话费。”
“噢,没关系,谢谢。”让人心灰意冷的回答。
这已经是第四个人了,很疲惫的步子踢踏着走回床铺,我不知道我在想着什么,大脑一片空白,大家的冷漠让我看向窗外的眼神有些空洞。大家拒绝你的理由可以有千种万种,到目的只有一个:不借。身边的经历告诉他们要时刻保持警惕,就算身边小小的一个孩子都可能是个骗局。
窗外的景色由昏黄逐渐变得漆黑,我纳闷,这是哪个城市,或者这是哪个沿途的小村庄,黑夜中竟没有一点光亮,它的样子像极了我此时的心情,如此荒凉。越往南边天气可能越燥热,它与这车厢里面冰火两重天的温度透过窗户发生碰撞,凝结的水汽依附在这窗檐上,被我大手胡乱一挥,它们竟互抱成团耀武扬威起来,滴落在我的衣摆上。
列车沿途停靠时,上来了一位阿姨和一个她的女儿,她的女儿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叽叽喳喳一路欢快着进来,我见阿姨掏出手机在那里坐下,整理好所有情绪,我又一次鼓足勇气上前。
“阿姨,您能帮我一个忙吗?”我小心翼翼的张口。
“什么?”阿姨除了眼皮向上翻起外,什么都没有变化。
“我手机没信号,但是我想跟我妈妈打个电话…”怕她不信,我还拿出手机让她看。
阿姨接过我的手机,这让我心中瞬间腾起一股希望。我准备继续解释,阿姨波澜不惊的语气里说:噢,这正常啊,可能车厢信号不好。
“不是啊,阿姨,我的卡不能用了,刚刚火车停站的时候我特意下车去试了的,还是不行…”我显得有些急切,拼命抓住这根救命似的稻草。
“那等会再说吧”,于是低下头去接着玩手机,她的平静与我形成鲜明的对比,我感觉自己浑身发热,被无数注专注的目光盯着看,我觉得四周安静的可怕。
“阿姨,能不能拜托你借我用一下”,这近似可怜的语气丝毫不能发动阿姨的铁石心肠,为什么你们都会相信一个女孩她会是一个骗子。
“我的手机也快没电了,你找别人吧。”阿姨的最后一句话一直在我脑海中回荡,我紧紧抱着被子倚靠在自己床铺上,这一刻我觉得寒气逼人,心冷的颤抖,听着广播里一遍一遍通知列车晚点再晚点,我闭上眼睛,哭不出来,任凭等待命运的最后发落。
凌晨的广州依然热气逼人,跟随着拥挤的人潮涌向逼仄的出站口,我四处张望,企盼寻找熟悉的身影
“小妹…”
我惊喜得赶紧扭头寻找声源的来处,这一刻,它如天籁之音在耳边涤荡,我如释重负。
“赶紧给妈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哥哥递上手机,却也无丝毫责备
“妈,我哥他接到我了…”
电话那边气鼓鼓的“嗯”了一声,不仅是生气,还有无尽的担心。
没等到孩子确切的平安之前,他们怎么可能安然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