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美丽珊瑚
张老头的儿子在上海工作刚买了房,儿子回来拿走了老两口的所有存款——十几万元,这对于上海的房价来说,其实也是杯水车薪。张老头攒了几个月的退休金买了这个蹦蹦床,除了给区政府交场地费,也挣不了几个钱,只不过够老两口每天的菜钱罢了,老两口省吃俭用,这样工资就可以原封不动留着给儿子还房贷了。
对于那边的杨大妈,张老头挺脨的,那张大妈的气势凶得很,大有想干架的劲头,张老头自知理亏,只是煮熟的鸭子——嘴硬罢了。其实他已经为了息事宁人,往后挪了两尺多了,要不然那杨大妈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广场上越来越热闹了,拉丁舞欢快地跳着,蹦蹦床上,孩子们兴奋地爬上爬下,杨大妈的广场舞队也跳得有模有样,强劲的音乐似乎掩盖了大家心里的不快,广场上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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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张老头没有出来,少了他和蹦蹦床,杨大妈她们跳起来更宽阔更起劲儿了,杨大妈心里也舒畅了。第二天,第三天……张老头还是没有出来,杨大妈感到纳闷儿,这不是张老头的性格啊。
张老头的情况,杨大妈也大概了解一些,知道他为了给儿子还房贷,才买的蹦蹦床。从他那张憔悴的脸上也能看出来,充满了压力。
杨大妈就像一个拳击运动员,本来做了充分的准备,要和对手大打出手,一决胜负,上了台以后发现对方退赛了。
对!就是这个感觉。
这一天,杨大妈去某酒店参加一个保健品的活动,在酒店门口,杨大妈随着人流正要进去,她注意到隔壁是一家办白事的,她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哎!眼熟的很,门口挂着一张放大的黑白照片,她忍不住走近了几步看,啊!是张老头。是他,他正注视着自己,照片上的张老头,精神不错,脸上错综复杂的皱纹消失了。杨大妈张大了嘴,心里一阵难受。张老头已经不在了,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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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杨大妈辗转反侧,像烙饼似的翻来覆去,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张老头那张苦大仇深焦虑的脸。慢慢的,张老头的脸和另一张脸重合在一起,那是杨大妈老伴儿的脸。
杨大妈的老伴儿是个脾气顶好的人,那时候两个孩子:一个刚工作,一个还在上大学;日子虽然紧巴,也还过得去。可老伴儿为了挣钱,想着将来能给孩子们帮些忙,就利用下班休息时间开着电动三轮去载人。天冷还能对付,可以穿厚点儿;天热的时候就很受罪了。因为担心上厕所,老伴儿尽量不喝水或少喝水。
直到有一天,老伴儿说小便的时候有灼烧感。起初想着是尿道炎,可吃药不见好转,后来尿里居然带血了,到大医院一检查,无异于晴天霹雳——膀胱癌,杨大妈悲伤又自责,她早该阻止老伴儿的。何苦让他去受那份罪?
弥留之际,老伴儿握着杨大妈的手,叮嘱道,“我要走了,照顾不了你了,你要好好的。”杨大妈眼泪扑簌簌直掉,哽咽着点头。
“孩子们离家远工作忙,看来是指望不上了……”老伴儿吃力地说。“我是先撒手走了,将来谁伺候你呀!”眼神儿中满是不舍……
这时候,杨大妈联想起去世的张老头,顿时生出同病相怜之感。
都是空巢老人。老伴儿和张老头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为了孩子,岁数大了还在发挥余热,拼尽全力,鞠躬尽瘁。临老也没享着清福。
大家都挺不容易的,还有几年活头啊!何必太较真儿。
第二天,杨大妈没有带小马扎出门,来到广场上,她远远望着放蹦蹦床的那片空地,怅然若失。她拦住拉着音箱的姐妹,接过音箱,放到了离拉丁舞音箱稍远的位置。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