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31日，杭州初雪这天，我从临时的1423办公室搬到了1007，因为这一天T主任正式去温州报道，办公室终于空出来了。
搬办公室还是快乐的，毕竟只需体力劳动，不费脑子，但也发生了一件风波。
1007有两个位置，一个是靠内的T主任的位置，以前从事文稿工作；一个是靠外的D主任的位置，以前从事信息工作。跟我同办公室的CD姑娘很好相处，她主动说让我坐在里面T主任的位置，这样可以直接继承T主任的电脑和电脑里的资料，就不用来回捯饬资料了。我欣然同意。C主任、T主任、D主任等三位副主任也都没有发表什么反对意见。所以我一早就来高高兴兴地擦桌子。
桌子擦到一半，办公室唯一的正主任Z主任走了进来，不容置疑地说：“你坐外面这个位置，让CD坐里面那个位置。”我一下子愣住了，试图争辩一句“是CD老师这样安排的”，但马上意识到争辩不对，所以立即说：“好的。我这就搬回去。”
主任走了，我内心开始翻江倒海，知道是我“僭越”了。
办公室的规矩是，地位比较高的人坐在靠内的位置直面门口，地位比较低的人在外面背对大门。虽然个别办公室有例外，但总体皆是如此。我资历比CD老师浅，却坐了比她更好的位置，所以主任看见了要马上“纠正”过来。他在乎的也不是CD，而是要捍卫这一套论资排辈的秩序。
从入职以来，我每天都无时无刻不在感受到这种秩序。单位的通勤公车的路线经过所有领导居住的地方，但不经过我们集中居住的宿舍；办公笔记本XX级别以上预算就可以多出几千块钱；自助餐厅有专门的一张桌子约定俗成是班子成员去坐；我说了一句“东西我拿给CD了“，主任跟我说话时就自动给所有人加上了“老师”的尾缀，句子变成“你去XX老师那里拿上XX送给XX老师”；谁先进电梯，谁先出去……
除了分房之外，这些福利和好处一年下来可能也没有两万块钱，但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地位卑下。我想起《大红灯笼高高挂》里面，当晚陪侍老爷的小妾可以在门头挂上红灯笼，得到专属的捶腿服务。这样的“红灯笼”在机关里无处不在。
也许有一天，当我变得资格更老、位置更高的时候，我也会不由自主变成这一套秩序的捍卫者，因为那时候我将从中有利可图。但我希望那时候我也不要忘记自己今天所感受到的委屈、愤恨和屈辱。更不要忘记，这一套“红灯笼”的制度，本身就是用蝇头小利硬生生造出阶级差序。它在平坦的大路上造出了蜿蜒无尽的楼梯，明晃晃写着，只要往上爬就能得到更好的待遇。可是当我开始埋头顺着人流向上蜂拥的时候，就已然忘记了我原本可以不爬的，我可以选择走一条平坦的宽阔大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