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四垂,云仪阁如坠深渊,烛光微微欲灭,泛黄的帐帘垂下来摇晃不定,全然是夜晚的寂静,凄凄冷冷了许多。殿内只有皇后一人,她躺在榻上,眼上的纱布仍然覆盖着,与之前不同的是,双腿竟也裹上了白布,走动必要有人搀扶。
在殿外值夜的一小宫女道:“诶诶,咱们这位皇后娘娘已经好多没见到皇上太后了,不会因为身体残缺就弃之不顾了吧?”
“是啊,要不是高嫔偶尔来几次,这云仪阁就跟没主了一样,要不…咱们去咸福宫当差吧?”
“不错,那高嫔刚入宫就封了嫔位,这不,皇子都快落地了呢!”
钱氏咬紧嘴唇,双手竭力撑起身子,猛地撕开眼前的纱布,可怎么睁都睁不开,眼睛还沙沙的疼。她爬下床,胳肘部抵着上身脱起双腿,向殿门移动。
“啪!”一手掌打在其中一个宫女脸上,那人忙摸脸,“你干什么!你…凭什么打我!”
沐梵余怒未消,“妄议主子,另择他主,大不忠,来人,把这两个人给我拖下去,杖责八十!”
“你……别以为内殿侍女就能随意妄为…”
“娘娘,皇后娘娘饶命啊…娘娘…”
沐梵冲进殿内,看见钱氏爬在地上,连忙扶起。地上湿了一些,那是刚才她落下去的苦泪。
“娘娘,您怎么把纱布摘了?”纱布重新包在皇后双眼上,原本以为强睁可以看到光明,现实却一直是黑暗的,不容揭开撕裂。
“沐儿……你…”哽咽堆积在嗓子中,话语难出。
“娘娘快躺下,娘娘放心,奴婢会一直忠于您,万死不辞”沐梵给她盖上被衾,暖言伴耳。见她逐渐睡着,缓缓看向露出的面容,复杂而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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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韶清华服衬身,左手牵崇王朱见泽来至崇政殿。小皇子顿顿前行,左摇右摆地扭头,不论多久没过来,仍觉得新鲜。
“陛下,泽儿来啦”贵妃莞笑。
朱祁镇放下奏章,下座抱起朱见泽,举到高处大笑“泽儿泽儿”
“慢着点陛下,泽儿还小呢”
“大了我就抱不了喽”
周韶清撇撇嘴,“深儿呢?方才跟臣妾说来陛下这儿了”
“奥,深儿去北监读书去了”
贵妃笑得更开,“你看看你儿子多用功,每天面对这些个奏折,也不陪陪我们深儿”她抢过朱见泽,抱在怀里。
朱祁镇啧一下子,“朕可是国君,孩子不懂你还不懂”伸手要重新抱朱见泽,却被周韶清转头交给映樊,“给奶娘”
“是”
贵妃走近朱祁镇,瞪起眼睛道:“按时间来算,你先是我夫,再是国君,不是吗?”
朱祁镇步步紧逼,周韶清后退至殿门上,瞳孔慌动,无处躲避“你说是就是”
她张开手推开朱祁镇,“说正事”
朱祁镇只好回归本色,“何事找我”
“陛下,臣妾听闻,这赐婚的圣旨已经颁下去了,易王妃是赐婚,我妹妹也是赐婚,两婚前后不过两年不到,这恐怕不妥”
朱祁镇脸色瞬间肃然,“连你也觉得”
“那你为何还要答应”朱祁镇欲要辩解,被一厉声止住。
“太后驾到!”
孙氏上殿,其二人皆行跪礼,“儿子/儿妾见过母后”
太后瞥到贵妃,怎说心中不打痛快,“礼数就免了,贵妃,哀家与陛下有话要说,你且退下罢”
周韶清迟疑了一下,“是”
“赐婚此举,可是陛下刻意为之?”她直入正题。
“是,儿子想这石亨周广费语要把周惋盈送入易王府,目的不纯,所以…”
“所以陛下想要纵容一番,待其露出马脚便直取证据”
朱祁镇有些怯怯地看向孙氏,自己心思竟被悉数猜到。“不错,儿子正有此意”
孙氏淡淡一笑,“陛下真是长大了,很多事情已经无需用母后再费心费力了,陛下看着去办就好”
“谢母后”
“对了,皇后那里愈加严重了,你多去看看”孙氏起身要走。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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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殊炫捻着茶杯思索,“王爷,昨日楚小姐出殿,好像与王妃说了几句就回殿了”钟泽道。
“与王妃?”
“正是”
“她们应该不认识,加派人手监视,少出殿,王府更不可出”纪殊炫目光悠远到西殿凌昀若所居,左右看看都看不到身影。
“是”钟泽抬眼憋笑,“王爷也许久没见王妃了,您要是想了就去看看罢”
“多嘴,谁说我想她了”纪殊炫立马正正衣冠,坐回殿中。
天空中一黑色老鹰盘旋而下,落在王府上方。
“快!”他示意钟泽射下来。
一箭穿心,老鹰无力坠下。钟泽卷开鹰爪上的纸条,上面写:大婚之日来见
纪殊炫看过后将纸条再塞到新黑鹰上,派人从府外抛出,他紧盯那只鹰停在了清濯殿旁。楚逸君快速取出,放走老鹰。
“女儿…女儿…母亲明日便能来看你了…”楚逸君烧了纸条,低头落泪。
“王爷…”
“明日放她出府的人,斩!”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