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坐火车，我都最喜欢靠窗的位子。

车窗外流动的风景是最值得看的。

下雨天也是我喜欢的，但整天泡在水里就不喜欢了。

从郑州到西安

K317是列慢车。晚点，加上慢，没救了。

于是摇摇晃晃，慢慢悠悠，除了打瞌睡，就是看窗外的风景了。

清明初候，桐始华。

在这条路上的感受特别深刻。

一开始稀稀疏疏，只有房前屋后的间或几棵，到后来，山上山下，岭上谷底，桐树们随山势起伏，紫色绵延，渐渐连成一片。

中原大地上的山，少有怪石嶙峋，所谓山，也都是高高低低的黄土堆而已。

阴天，有几分湿润的雨意。列车缓缓前行，桐树们静静伫立。

桐花虽然樱花没有那么流行，但那也算是本土的开往夏天的列车了。

从西安到兰州

过了宝鸡，窗外开始有山峦起伏。

第一眼看到，我就后悔了。应该给天水和麦积山石窟留一天的。

这里的山，和K317郑州至西安段的山的风格截然不同，巨大的山脊盘踞在大地上，山上绿树葱茏，山脚有浅滩环绕，溪水绕山蜿蜒翻腾，或浑浊或清澈。山上的树不大，也不高，却郁郁葱葱，团团簇拥，把山围了个严严实实，看不出山体原本的构造颜色，只能依稀辨认出是石头山。

列车在山体之间穿行，车厢里跟着时明时暗，从隧道里出来那一刹那，眼前豁然开朗，甚至有些刺眼，阳光越过山脊，直射在浅滩旁的油菜花田上，山脊近在眼前，仿佛触手可及。

过了天水，山渐渐变远，但看得出山上渐渐变得荒芜，露出了山体本来的颜色，近乎苍灰，山背后，云的颜色越来越深，列车向着密布的阴云飞驰，仿佛驶向不知名的宇宙最深处。

过了陇西，这个频频在资治通鉴里出现的名字。云越来越黑，终于，开始听到了雨滴子啪啪砸在玻璃上的声音，雨越来越大，天地间混沌一片，才下午三点半，远处的景色已经看不清了，只能模糊辨出近处村庄大概的样子。

雨渐渐变小，天色转明，黑云被远远抛在身后。村舍房屋旁纷繁的白花飞驰而过。像是梨花，又像是海棠。偶尔会有一株红色的桃花出现，却又转瞬即逝，在一片荒芜中显得特别夺目耀眼。

雨停了，兰州到了。

从兰州到张掖

到兰州的时候，天正下雨。所以丝毫没有感受到大西北大太阳的威力。反而是火车驶离兰州的时候，强烈的太阳光透窗而入，灼热的紫外线隔着车窗都感受得到。

眯着眼，循着阳光往外看，一开始依然是连日所见的荒芜，近乎寸草不生的山丘如同远古巨兽的骨架匍匐在地。但慢慢地，列车左右两侧开始呈现不一样的景色。

列车两侧都是山。左侧山靠南，是南山，山北为阴，终年不见阳光，所以看得到山顶有皑皑白雪；右侧山居北，是北山，山南为阳，终日受太阳灼晒，且雨水不多，所以山多荒芜，看得到裸露的灰土或黄土。

北山离得近，近到似乎闻得到扑面而来干燥的沙尘气；南山离得远，山腰以下没有白雪覆盖，露出了斑驳的山脊，阳光穿过云层，和山顶的白雪彼此呼应，相映成趣。

列车就行驶在南北山之间的戈壁滩上。说是戈壁滩，但并不是新疆戈壁滩那种实打实的寸草不生，除了沙粒石子黄土之外，地面上散布有一团团灰白色的草，紧紧贴着地面。

传说，只要一下雨，这些草一下子就绿了。

从上海到深圳

这还是我第一次深入东南沿海腹地。

雨后天阴，浓云密布，低低压在山头，给青山绿水起了个暗色的底，山色更沉，大水漫延，在大地上一大摊开来。

列车一路在山水长廊里穿行，画卷徐徐展开，步态从容，我紧盯窗外，目不转睛，只可惜每隔两分钟就要钻进山肚子里，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雁荡山，宁德，霞浦，福州，莆田，泉州，漳州，潮汕……这些名字，或从书上看过，或自朋友处听说过，是他们正在居住，或曾经成长的家乡。

从广州到郑州

每个地方的山都不一样。

南方的山，是圆滚滚的，胖乎乎的，像动物庄园里温柔的大象，缓缓向你走过来，还轻轻地举起了自己的长鼻子，作势要向你身上喷水，却只是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嘶叫，把鼻子向天空举高，又低头下去喝水，顺便向你打招呼而已。

一路上阳光都很好，甚至有点躁。火车一会儿一会儿钻进山的肚子里，又一会儿一会儿地钻出来，车厢里的光线也跟着一暗一明，一暗一明。

一开始窗外都是绿色的，葱葱笼笼，渐渐绿色中开始出现黄色，黄绿夹杂，有点像哪个画家画出来的油画的田野。却又不只有山，树，和田野，时不时还有一条大河，或者一条小河，波光一闪，倏忽一现间，竟然还瞥到了水上的一叶小舟，和手持长篙立在船头的渔夫。

而西北的山，则像是从远古走来的巨兽，被岁月风化得只剩骨架，骨架匍匐在地上，与苍茫的天空相接，远看像是寸草不生，虽是夏天，也看得到山顶皑皑的白雪。

东北嘛，一路往南，印象里好像没有什么山，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最引人注意的，反而是铁道两旁的白杨树，从种下开始，肯定从没被修理过，各种张牙舞爪，从树梢疯长到树根。不过如果遇上下雪就美了，那是怎么看都不会厌烦的。

从厦门到深圳

我从没想过厦门那么小，虽然它在我的印象里，一直都是个模糊，朦胧，精巧的存在。而且曾经还有一段时间，居然还曾经幻想过到厦门定居，而在那之前，我根本都没去过这个城市！

三天都在下雨，对我这种出门从不做攻略，到了当地信马由缰的人来说倒是没有什么妨碍，反正我是喜欢下雨天的。

“相比晴天，我更喜欢雨天。晴天丽日，灵魂无所遁形，好像任何偷懒耍赖的念头都不能有。雨天就不一样了，雨天是多么宽容而有所保留啊，那些温柔的，伤感的，脆弱的，迷惘的，平时深藏的思绪乘着雨丝纷纷飘散，再剑拔弩张的人也会变得平和起来。”

嗯，上面的话也是曾经的我说的。

一路上的风景也是美的。

雨后的天，山，树，水，云。

近处的云是灰的，远处的云却是亮的。

雨后的天色是湿润的灰，灰色往下氤氲，恰好和起伏的山峦相接。山上满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原本的绿色经了雨，颜色变得越发厚重，远远近近的山上都有白色的云雾缭绕，山顶在云雾间若隐若现。

总之是水墨山水画的颜色，语言无法描摹，美翻了。

PS：没列上去的，我都找不到记录了，反正看景不如听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