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方好,极薄,极软,极淡。若一匹素幔,自纤柔巧手,悄落在未合的窗前,又斜斜匀洒在贴墙的尘地上。郁暗的狭舍间,兀然增了一道柔和的光亮,多了一种安恬的况味,满室沁华。
赏月,大不可沽酒置席,亦不必携群邀友。应此时此景,窗半开,月光半漏,清榻半卧最好。尺丈之内,莫逆视之,互不为扰。你自沉默,月更无言。但分明的是,随月华轻吐,你纷扰的心境会与之中和。而后会为一种适和的感觉所裹。在这个平实的仲夏之夜,身若释负,心自空明。
而你,纵使闭目,应是无眠。心间挥之不去的是那一道明晃晃的玉露银盘,和那些模糊在无数次月明之下的历历旧事。兴许,是童稚之年,熟悉的乡野,晓静的夜。在镀银谷坪那次疯野的奔跑。是张狂之时,类似的镇郭,孤居客驿,挑灯与月的那次对酌。是倦旅尽头,同样的月光,照旧无眠,在寂园深巷的那次踌躇。
至于今宵,月色又重。回看昏黄的来路,人事,原向来善纷,而那一道银白,常年不曾易质。悬在举头之处,最适宜的时候袒露,予你最适宜的慰籍。
月影微移,稍敛了光势。拧成一道斑驳的涓流。顺窗棂,自帘间,细缓的淌动。而多了一股不可琢磨的味道,陈杂着愉悦,凄楚,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