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认为,几个互不相干的人,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在几立方米的空间里挤来挤去,还要挤几个小时。彼此之间还要装着好像已经认识几千年的样子。无话不说。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
起初,狭窄的车的室内是一种羞愧的氛围,我左边是一个超过200斤的死胖子,右边是一个不到100斤的瘦猴子,前面还有一个博士,我坐在车的正中,像一枚中立的硬币,被地扔在地上,没有倒下去。尴尬地立在那里。他们也很诡异,努力滴克制自己。车厢里成功地构成了一幅静止的3D。每当场面对我们不利的时候,大家都试图用手机去挽回。于是,我们转向手机,手机之外,零碎的沟通,闲散的话语好像没有归宿的幽灵,被空气吸收,凝结成雨,经过玻璃,流到了地里。紧闭的车窗也没有给雨水机会闯进来打破沉默。打破手机。一直持续。
练车的过程中,教练没有要求更多,甚至过分到没有叫我们加油,也没有要烟抽,还时常有笑容,由于之前,听过太多的道理,所以面对如此简单的场景,我无法平复内心的复杂情绪,我差点忍不住想要意淫,一定是因为自己善良的内心,才会如此幸运,遇到这么好的驾校教练,好像从开始到现在,除了爱情,每一件事都为我打开一道能让我自由裸奔的大门。人在遇到好事和烂事的时候,总会去找一些没有根据但是很有说服了的理由,以此安慰自己。
科二场地,在石井坡的时候,由于只练习半天,所以学员们并没有必需一起吃饭,但是科三就不一样了,路考的场地练习转到了北碚,距离远了,时间长了,每次练习一次一天,每次中午连同教练,我们都会一起吃饭。一起A饭的时候,也许是大家都上了厕所的原因,气氛明显自然了一些,表情中少了很多尖酸刻薄,那个200多斤,走路摇摇欲坠的胖子,或许是车里紧张的空间没有给他发挥的机会,等他坐在我对面餐桌前的时候,我才发现,他那张脸,像一碗三两小面,并且达到一眼看不到边际,说话的时候底气很足,足到能掀翻桌子,要不是我用脚死死靠住,桌子已经飞了出去,胖子的底气,来自于家底丰厚,而不是肉多,所以在还没上菜的时候,他就已经挥舞着双手,拿着一个比他脸还大的电话,说,我们自己A,不能A教练,看着大家都愉快地赞同了,他顺利地松了一口气。教练在一旁什么话都没说。只管放松。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
餐桌是一把打开话题的万能钥匙,在胖子一次次坏笑中,瘦猴也开始谈工作和他爱看韩剧的女朋友,博士就可怜了,因为他研究的是电气,没人对那个东西感兴趣,尤其吃饭的时候,所以他沉默最多,自顾自地把那些无辜的饭菜胡乱地往嘴里送,教练和我则像两片叶子,在胖子和瘦猴的谈话中时不时的露一手,比如档在心中,让领导先走,梅西是侏儒。
吃完饭的下午,由于已经有了在餐桌上打下的基础,大家一起说的话,装满了车箱,差一点把紧闭的车窗玻璃挤破,话题丰富,天马行空。从武器,韩剧,足球,傻逼,庾澄庆到汽车,工业,意识,素质,好声音。不一而足。每个话题的结束都有总结和批评。仿佛在车厢里装着的这几个人,他们的存在奠定了整个人类的文明。他们的选择和判断能影响人类发展的轨迹。尽管我们之中除了教练,没有一个能完美地做好上坡起步,变档的时候汽车不颤抖。也没能影响到我们严肃地激烈讨论。很多时候,由于陌生,我们容易放松,容易展现真实的自己,因为你不在乎,因为你知道,一天之后,会变回陌路,于是,说起话来,更加凶猛,甚至邪恶。一旦这种变态的氛围建立以后,就成了一切肮脏,贪婪,狭隘,饥饿,坑蒙拐骗偷,吃喝嫖赌抽,怪力乱神兽滋生的沃土。用来弥补无能的现实生活中没能实现的人性邪恶。甚至驱动。
每个人是善良的,庸众是残酷的,我愿意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