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针眼——家才是最好的良药

我没有家这个概念。

大学毕业之后,我第一份工作远在新疆,从四川坐火车要整整三天两夜才可以到达。

我从来没有去过那么远的地方,甚至没有出过省。面试是在电话里面的进行的,简历通过邮箱投过去。我一个劲儿的跟HR说着“没问题,我没什么不习惯的。”然后跟家里面讲了我要去新疆工作的最后结果。

不带有任何的留恋,也不存着什么难舍难离,我就扭头奔向了祖国的西北边疆。

哪里不能去呢?哪里又能让我留下?我走的平常,无波澜未曾谈过悲欢。

三天两夜的远途,我在火车上无昼夜的昏睡,看到前生未见的荒凉,也只是说一声:这天真蓝。

图片发自简书App

四川少见这样的天,这里也少见四川的树丛花海。

我就是这样,来到这里。从夏天到冬天,从极热到极冷,我见过了结冰的戈壁,十一级的大风,还有那无数个漫天星辰的夜晚,在晨辉的七彩云霞之后消失不见。

恍恍惚惚,一年也就要过去了。我知道我不属于这里,但我也不属于我来的地方,没有归属感的人,到哪都觉得还行,没问题。

五月,我值夜班。我每次抬头仰望头顶这一弯穹顶,都会被这浩瀚的、闪耀着隐烁光芒的星河吸引。紫薇星异常的明亮,月亮盈亏缺损,上弦下弦都充满着自然的奇妙变化。

我那天还在痴笑,那些讲什么有没有见过何处几时太阳的人,真该来这个地方。我何止见过四点的,我见到的是全部。

我对任何地方,都抱着如此相似的爱恋之情。我以为,是没有不同的。

我很好奇一件事情。不知道有没有人和我一样相信“命运之手”的存在。就好像,每当你有一个决定偏离了本来的路线,它就会想方设法的来提醒你,让你捡起你藏的很深的、拒绝承认的秘密。

信也好,不信也好,都没有太大关系。野外的生活虽然很单调,但我觉得还算适应。

我生病那天,其实是有预感的。那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样去打饭,当我看见桌上打好的菜时,产生了很强的抵触感。

我问打饭的阿姨:“可不可以给我打在碗里?”我甚至想把那盘菜倒在碗里,总之心里就是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情绪在作祟。

我没什么胃口,又想想还有大半夜要渡过,不吃饭还是会饿,还是让自己坚持着吃下去。

饭后不到半个小时,我开始感到恶心。去屋后面做了催吐,吐出来以后要稍微好一点。

三点过,恶心感再一次来袭,在一阵一阵的绞痛过后,开始严重的呕吐。

和我当班的同事吓坏了。我那时候只是觉得吐出来就好了,应该没什么大事。接踵而至的是越来越强烈的胃痛感,就像是有一只手握住我的胃,玩笑似的握紧收缩。

四点过,小马哥他们赶来时,我像刚经历一场生死一样,一身汗但精神已经好了很多。我甚至觉得有一种才睡醒一样的轻松感。

没有想到的是,这也只是中场休息。我开始更加剧烈的呕吐,刚喝进去的温水也全部吐了出来,蹲在地上完全没有一点力气。他们问我好多问题,我耳朵里发出嗡鸣声听的迷迷糊糊,张嘴却没有力气抬起舌头。

再到后来,我已经开始只有呕吐的动作,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从胃里面翻腾出来。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感萦绕着我,闭着眼睛我看到满眼的白色,模糊又浑浊。

那个时候,我脑海里全是我妈的样子。院子里晾好的床单,还有被父亲砍掉的树枝。饭厅里面,一桌子的饭菜,冒着热气却闻不到香味......

这场意外,给我留下了六个针眼。每次我坐上去医院的巴士,都忍不住给母亲打电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就很想把这个号码拨出去,出于一种习惯的动作。

我觉得自己很羞耻,羞耻于再过不到一个月就已经是23的年纪,却变得更加的依附于家的柔软。但这又有什么好羞耻的呢?我23年未曾注意过的那份遗失,深藏于心又不肯正视的存在,此时终于明朗的一切不应该尽情欢愉么?

家,不是一座房子。家是几个人的故事。它像一株草药,里面有时间的培养,有语言的浇灌——爱则是最重要的成分。这样以来,就算四季交换,土地轮转,它终于是存在着。

它那么特殊,空荡荡的只是一个名字,却填满了心里的位置。

我这两天早上睁眼看到窗外的天空,熟悉的蓝色和轻质丝绸般明媚的云朵。像极了我最开始看到它时的模样,一点也没有变过。

于是又想起之前跟别人的一段对话:

“你看,那边的天真好看啊……”

“也就差不多吧!”我转头看了一眼说。

“这也叫差不多啊?”

“是啊,看多了就觉得没什么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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