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可能有很多同学,苏同学就是我小学同村同学,能在众多同学中忆起他来,是因为他的特别,我每每想到他就让我心里涌起难以名状的情愫。
我上小学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当时老家和小学对门,三年级的寒假,照例是春节后走亲访友,一个表叔溜达到小学看墙上红榜,调侃我说:“吉方真谦虚,把第一名让给了别人”言外之意就是考得不好吧!那年的第一名就是苏生,这也是我第一次注意到他。
苏家在我们村是一个小姓,只有那么两三户人家,他父亲到了年纪不小才娶上媳妇,生下他们兄妹三人,她母亲好吃懒做,还神神叨叨的,一家人靠种地和父亲出苦力过日子。父母都老实本份,苏同学长得又高又白又帅,酷似当今的欧巴,头脑聪明,但性格腼腆内向,那个年代都穿家里做的衣服,可能是因为他母亲不大会做针线活吧,兄妹三人在学校穿着窝囊在全村都有名,经常招来乡民的笑话。一开始,苏同学年龄小不在意这些,后来内心越来越封闭,成绩也泯然众人矣了。再后来,做事越来越出格,平时内向,也和同学们玩不到一块,印象最深的一件事,照小学毕业像,他不参加,理由是怕“吸血”说起这个事,可能现在不太好理解,那时侯没有数码像机,彩色的又有很贵,我们都照黑白的照片,胶片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底版”颜色深浅和照片相反,人的面部看上去是红色的,这可能就是“吸血”的铁证吧,大多数人都是半信半疑,因为那时照次相不容易,要不是有毕业这个由头,平时大人都不舍得让孩子照相。大家都在忐忑中照了,苏同学死活不肯照,就这样在同学们的哄笑中小学毕业了。
再后来我出去上学了,一些事只是陆陆续续听说,他可能在当地的联中上了几年初中,后来辍学了,由于家境的原因,一直没娶上媳妇,他大妹妹嫁人后疯了被夫家送回娘家,最致命的是家里的顶梁柱他父亲,没给他盖完新房子,就撒手人寰了,父亲去世后,家里的日子每况愈下,据乡亲们说,很长一段时间,他家里的墙面都没有抹平,裸露着红砖和泥缝,地面上用来和泥的沙土水泥的“环形山”还在,冬天没有煤生炉子,就缩在被窝里取暖。这样的境遇在她小妹妹嫁到本村后才有所好转。但据说这时苏同学精神已经不正常了。
近十几年,由于工作结婚,孩子上学回老家的时日渐减少,特别开私家车回老家时,在从镇上到山村的不足8华里的路途上,几乎每次都会遇到一个蓬天垢面,衣衫褴褛的疯子,徒步来回走着,经过辨认,这就是苏同学。
我无从详细了解是怎样的境遇,让一个优等生变成了这样精神失常的人,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不远不近的同学给我人生的思考颇多,挥之不去。
有时侯是感恩,感恩自己的父母,温暖的家庭,同样是农村的孩子,要不是父母费尽辛苦的培养,我就不会考上大学,就不会有这样安逸的生活……
有时侯是同情,特别是在同学们聚会时,在山珍海味,觥筹交错间胡吹海谤,仿佛有多大本事,整个天下都是我等同窗的,或许没有人会记起这位苏同学,特别是在过年时,每次看见他心里都在想,花上十块钱给他洗个澡,理个发,干干净净地过个年,这也只是想想,从来没有过行动……
还有时候竞然是羡慕,幻想如他一样不屑于世人眼光,放荡不羁,我行我素,不像我等,有时需违心做事,心机重重于名利,烦恼时也不敢独自飞奔消遣,高兴时也不敢得意忘形,不甚痛快!
不知什么缘由,竟不能放下他,如心灵上的灰尘,静静地写下来,为了忘却,想掸去的灰尘,却更集中于内心的一隅,再也扫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