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萌动，沉寂逐渐被打破。澄澈的冰面破开碎碎一角，清脆而又无声；平坦的湖水皱起圈圈涟漪，荡漾而又安静。

阳光正好，一切细小的变化都不能逃过春的眼睛，草长莺飞，花开满地。幼虫破壳而出，以肉眼可辨的速度蜕变为蝶，展翅飞翔；阳台的小龟，安静了一整个冬天，终于有心情露头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慢步缓行。

前段时间连续半个月的阴雨绵绵，把研学之旅往后推了又推，小朋友们的久久期盼就像心儿早已飞达目的地，随着山峦上下起伏。干脆不再等待，我们自己先出发。早晨小女起床不待眼睛睁开，就嚷着要去野餐，其实妻子早已准备妥当，目的地已选好，只差迈开脚的那一步。

窗外都是风景，阳光灿烂，翩翩起舞的蜂蝶点缀着一路的鲜花和绿植。车内尽是兴奋，叽叽喳喳，兄妹两个紧握各自的冰激凌蛋糕，春风拂过，花香扑鼻。路程不算遥远，妻子的晕车还没有体验完全，就已经到达。母亲拿包，我提行囊，妻子牵着幼崽，两只幼崽雀跃而行，阳光在步道上投下斜斜的影子。

起伏的草坪上，早有不少游客已经安营扎寨，桌椅板凳锅碗瓢盆，装备齐全；也有各式风筝，随风摇曳扶摇直上；更有公司团建，游戏不断人声喧哗，气氛热烈。我们也撑起帐篷，铺上布垫，两个小孩早已迫不及待地打开蛋糕，大口朵颐。风紧而柔和，撩起耳边的秀发，挽起飘逸的长裙，是眼睛所及的最美的风景线，树影婆娑，随风而散的肥皂泡泡，在天空中留下五彩斑斓。

难得的春日闲静，我和儿子在柔软的草坪上翻几个跟头，惹得女儿咯咯直笑。穿过草坪，男带女，老带少，去到小湖边散步聊天。翻捡了一把石头，边走边打水漂，儿子来了兴致跟我比赛，胳膊甩起，飞石从水面划过，留下一路涟漪在后追赶。小时候打水漂的本领早已放下多年，加上现场趁手的石片并不好找，出手时角度、速度不好，总是有理由搪塞自己技不如人的尴尬。女儿跃跃欲试，争强好胜抢夺别人手中石头，却也最是不能掷远，站立水边卯足力气，丢之脚下，石头或汩然入水泛起点点水花，或不出意料在岸边翻滚，众人大笑，女儿仍傻傻自乐。

偶然捡到一颗大而空的蜗牛壳，抛入水中，如戴了斗篷的小船在岸边飘荡，细小的漩涡卷来了附近的细叶，挥动如桨。

不远的地方，有石凳小桥，葱葱翠翠的草坪一直覆盖到水边，流水在臂弯似的河岸回转。两只鸭子在草间踱步，见有人来，即窜入水中划水而走。快看，还有小鸭俯卧水面，机警匆忙，不是单只而是一双，这真如岸上我们一家四口，巧哉。

日头爬高，阳光开始把行人往树荫里赶。行人渐少，小儿难耐，一声声“老冰棍”应景又应急，“老冰棍，回味儿时的味道”，把我也带入小孩的行列。两岸的垂柳随风拂动，旁边的拱桥寂静无声。拱桥大而宽阔，我站立的位置正是拍照的最佳地点，水面把半圆的拱洞补齐为正圆，一半在水中波光粼粼，柔弱无骨，一半在阳光下绚丽夺目，硬朗直刚。目光穿过桥洞，一对父子出现在对面如画的草坪，父亲弯腰俯首，儿子侧耳倾听，他们入到我的眼睛里来，我又到谁的风景里去？

春季里花开正艳，人自然也不能落后，草甸上，绿树间，一身洁白婚纱和淡妆浓抹，总比不了旁边男人眼里的蜜语流转。青砖绿瓦旁，拱门飞檐下，汉服长裙的小姐姐，头挽竹钗，手摇纸扇，引动摄影师灵感的瞬间和观众的赞叹。

小童出行总不免无聊和困乏，零食小吃虽能解一时饥渴，却不能满足其心理上的空虚。共享单车真是发光又发热，能解决人们出行的最后一公里，也能在这行人如织的野区成为明星，引人眼球。儿子自己足可驾驭，乘风而行，引得我肩头的妹妹心痒难耐，尖叫连连。我的肩头已经不再是女儿的欢乐园，眼看着哥哥骑车远离，女儿更加不满，大喊大叫，手脚并用要挣脱下来，最终放于车梁之上，缓缓而行，她也是十分满足。

回到另一片草地，席地而坐，终于可以解放双脚负担。小朋友们玩飞行棋不亦乐乎，各种零食糖果摆上桌，却也引不起他们的丝毫关注，兴趣寥寥。阳光斜照，仿照莫比乌斯环而建造的莫比乌斯梯，是附近的网红打卡地，大小朋友来来往往，上下穿梭，楼梯摇摇晃晃却无丝毫震慑之力，梯下一片玫瑰，粉红淡黄，香气浓郁。阳光照不透的树荫下，不知名的杂草长而整齐，东倒西歪，分叉俯卧，朋友说像早上起床未梳理的头发。

站在桥上看夕阳，意境十足。总要配上寺庙和斜塔，塔尖不远处，丝丝缕缕的云朵被染成金黄色，三三两两的电线横穿而过，有群鸟环绕，有蒸气袅袅。塔下岸边绿树成荫，水中碧波荡漾，仍然刺眼的火球在波光粼粼的湖面被拉成一丛灿烂的烟花，也如星空之下萤火虫之间亮起一苗摇曳的烛火。近处桥墩与水面相接的地方，细波急而密，源源不断互相交织。桥墩之上的桥面，栏杆之侧，行人斜倚，或静默以待夕阳西下，或摆好姿势留下这珍贵的瞬间。

我们父子俩对斜阳有感，各自论述。儿子替妈妈遗憾，匆匆赶路，却没有看到这夕阳的绚烂之美，我说各自关注当下，不遗憾过去，不憧憬未来。

夕阳藏在远塔的后面，暮色就一下子起来了，草地上泛起潮湿的雾气，有环卫工人在捡拾飘散的垃圾，有好伙伴协作在匆忙收回风筝，也有拍完照的情侣背面而靠，我们则收拾了行李，再收拾好心情，准备踏上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