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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松鼠爵士
在苏北阳县的王集镇有一个村落：跃进村。
村西头有一株老槐树，时下正值花开，一串串洁白的槐花缀满树枝，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素雅的香味，沁人心脾。浮香总能诱来许多生物，蝴蝶、蜜蜂等等。妇人们把绑着镰刀的长竹竿探入树冠里，用镰刀钩下开满槐花的细枝，等到装满一篮子便带回家洗净，槐花们总能在巧妇的手里变成一道道美味佳肴。
“大个子”吴梅手里忙着钩槐花，嘴也没闲着的时候：“今天怎么没见苍干媳妇过来聊天！”
齐英一边把槐花芯喂给怀里的小王博，一边接着话茬说道：“这苍干媳妇到是个勤快人，刚生下小孩不久，就出来忙活家务，要不然也不会苦命受了风寒，这会准是在家躺着，他男人也不心疼她，就知道宝贝自家的独苗。这陈家妹子好歹是把他们家的香火给续下来的人。”
“这男人啊不都这样，这王苍干从小就没妈的，要不是他爹临死前求他大伯给他说媒，定是打光棍的料。他那小心眼，哪能体谅我们女人的难处。”“大个子”接着说道，“能娶到陈兰也算他们家积了几辈子阴德。诶，你男人不也从南边城里回来了么，你这几天倒是过得红光满面那。”
“去你的，这还有小孩在呢，瞎说什么。”齐英啐了一句后，自己到是“咯咯”先笑开了。
前天，陈兰不知怎么的就受了风寒。这会儿正是高烧不退，喉咙发干，浑身乏力。她躺在床上即使盖上了厚被子，也不禁打着寒颤，牙根儿不由自主的咬合分开。小婴儿王毛毛在她身旁“哇哇”地哭闹着，准是饿的极了。陈兰为了能给孩子喂奶水，加之家里也没有多余的钱去看病，本以为能靠自己算是强健的身体扛过去，谁知病来的如此重。她努力了几番都没有支起身子后，不禁把头蒙在被子里“嘤嘤”地哭泣了起来，这个时候要是有个男人在身边就好了。
王苍干因为老婆生产，辞了城里的活计。今天一早就出去寻活计去了。辞工的时候老板多给了一百元，说是给小宝宝的，养个娃儿是个喜庆的事，添个彩头沾沾喜气。这样连工带喜的结算下来，一共给了两千两百块钱，王苍干把这钱用黑色塑料袋裹紧再用透明胶带粘在大腿上坐了火车回来。到家取钱时胶带粘下了几根退毛，疼的王苍干直啾嘴。连带平时省下的兜里倒是有几个钱。他没跟陈兰说这些，只说老板给了些路费，让回头再去领工钱。现在家里又添了张嘴，他不忙活点事挣点钱一家人就得喝西北风去。田里的苗正在发节还指望不上，圈里到是有一头膘肥的成猪，这都是他媳妇陈兰的功劳。王苍干一边走着一边琢磨着。他没念过书也没啥特别的手艺，之前也是在城里的建筑工地上帮人做点杂活——搬砖、打扫杂物等等。回到家一时半会还找不到像样的自己能做的事务。
“苍干！喂，什么时候回来的。”刘庄的“黑猫警长”刘以军停下脚踏车，凤凰牌自行车的车篮里放着一杆有点磨损的小秤和一个白色贴有胶带纸的扬声器，车座上扎着一个笆斗，上面盖着米色的薄被。“你小子能啊，养了个儿子，起名了没？”
因为刘以军人长的黝黑，他父亲在家里又养了只大黑猫，这只黑猫又以到处偷食而闻名全村。所以刘以军小时候就被村里人戏称为“黑猫警长"。
“嘿嘿，可不是么，我这身体棒棒的，一看就是养儿子的体魄。还没起名那，你知道我也不识字，怕是起不出啥好名字，等堂哥家的小壮子回来，我去问问他。”王苍干满是骄傲的傻笑道。“以军哥你这是卖的啥？大饼？”
“放给你听听就知道了。”刘以军话还没说完，手就熟练的按下扬声器的开关。
“大饼啦，卖大饼啦！”扬声器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叫卖声，远远听着倒也有股甜味。
“呦，这是嫂子的声音吧，怪好听。快跟上城里唱歌的了。”王苍干眯着眼，嘴角斜起一道弧度，笑着说：“这嫂子人长得俊，这声音也是好听，怎么就给你生了赔钱货那，以军哥要是想生儿子，兄弟我可以帮忙，随叫随到！”
“去去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还是管好自己媳妇得了。要我说你这儿子还指不定是谁的。”刘以军“哼”了一声，扭头骑车走了。
王苍干“呸”的吐了一口唾液，“怂货，儿子都养不了！德行个啥！”
本是乡里间拌嘴的气话，当不得真。可这话如同一根刺一样，扎着王苍干的心。陈兰人长得不算漂亮，比不得城里花枝招展的玫瑰、牡丹，但在跃进村的十里八乡之地还算是有几分姿色的。自己又长时间在外务工，独留她一人在家保不齐真有什么，不然也不会有这些风言风语。
转瞬，王苍干又锤了一下自己的心窝，“没心的，人家陈兰嫁给你是图你个啥来的，给你养儿子是你福分，尽胡思瞎想。”说着就晃荡着朝村东头的村委会走去。
王姓在跃进村里是个大宗族，一共有三排庄子，八十来户人家，庄子是东西走向、南北排列的。王苍干家位于最北排西数第六家。村东头就是村委会和公用农场之地，只有一排房子，共六间，含有小商店(早先是供销社)，医务室，机面房，其余都是村委会用房，一个会议室，一个办公室，最后是休息室，一般是留给医务室的医生朱子军住的，他值班时顺带照看一下村委会。
王苍干的大伯王业文是村里头的队长，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村委会里呆着，没事喝点茶看看报，除非镇子有事或者开会会到镇子里去。
“呦，这不是刚当爸爸的苍干么，是来散喜糖的？”村妇主任杨春梅笑着说道。“恭喜恭喜啊！生了儿子！你回去时跟让陈兰说一声，让她有时间到镇里去趟，把环给上了。”
“喜糖早散完了，都是好糖金丝猴的。村里的小孩个个都吃的笑眯眯，我下午去镇里的集市上再买点，散给你们！”
“不用到集市去，那，边上就有小店。”刚给病人挂上点滴的医生朱子军指着顶头的一间房子说道。
“那没有好糖。我还是到集市上去买吧。”王苍干红着脸说。“我大伯今天没来？”
“这儿也贵不了几个钱，真会精打细算，陈兰嫁给你算是倒了霉了。小心她哪天来受不了你这小气劲，跟别人跑了！”杨春梅用眼白瞅了一眼王苍干，“这生完孩子没一个礼拜就忙里忙外的，全村也就你们家陈兰，你真是一点不心疼，还这么小气吧啦！”
“你个长舌妇，管好自己就行，操别人家什么心，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嘿，你这人说话倒是能耐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的跟猪八戒似得。真不知道陈兰怎么会嫁给你这烂货。”杨春梅一听王苍干的话就不乐意了。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王苍干的鼻子骂。
眼见王苍干还要还嘴，朱子军赶忙走上前来做个老好人，“好了，好了，你一个大男人就少说两句。王队长去镇里开会去了。才走没多久。”
“村里又有啥大事了！”王苍干眼睛看着杨春梅问。
杨春梅没搭理王苍干，从他的身边跨了一步，直接走出了办公室去了冯星家的小店。
“镇里打算给各村都建条水泥路，村主任和队长都去开会了，好像是商讨咱们村这段路的承包人。”朱子军解说道，“苍干，你在城里不也是干建筑的吗。你还能试试承包下来了！”
“对啊！”王苍干一听这话，完全忘了自己的真实能耐，满脑袋都充斥着:这是个好机会，要是做好了，学着城里老板的做法，偷点工减点料，能挣不少的钱呢。“你有自行车没，借我用用，回头事成了，我给你双份喜糖！”
“我没骑车来，你找冯星的老婆问问，他们家住在南面庄子有点远，一般都是骑车来的。”
王苍干听完扭头就急步走了出来，连声谢都没说，朱子军也是摇摇头跟着出来了，这糖还是别指望了。
王苍干路过医务室门口时，正在挂点滴的冯成保打招呼道：“苍干那。”王苍干低头直走，许是没听见。
刚走到小店门口的王苍干就听到里面杨春梅的声音。“这王抠门，真小气，让他到你这买点糖果来散给大伙尝尝都不肯，真不知道陈兰怎么受得了，要是我早蹬了他，带着小孩回娘家。”
“你这就不懂了吧！人家王抠门这是会过日子。”冯星老婆蒋艳说道。
“听说这陈兰在花园村陈庄有个相好的，有人说那男人还来看过她那。”杨春梅看见蒋艳眨巴眼递眼色就止住了话，回过头才发现走进大门的王苍干，接着又当没看见般地转了回去。
王苍干瞪了眼杨春梅，暗骂了几句，也没心思搭理她，朝着蒋艳说道：“能借你家车子用会吗？我到镇子里有点事，赶时间！忙完就送来，回头再在你这买点糖果。”
蒋艳指了指立在柜台里侧的自行车，“自己去推吧，快去快回啊！我中午还要回家吃饭，骑得注意点啊！”
王苍干推出了自行车，猛蹬脚踏，飞身就上了屁座，使劲地蹬车朝着集镇的方向驶去。
店里又响起了两个女人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