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迎合专家的出诊时间,这个周末要在北京度过。
我清楚地记得,上小学的时候,班里一位同学带来一张她站在天安门前笑得璀璨的照片。对于那时的我来说,北京是遥远又神圣的存在,我暗下决心,长大后,我一定要去一次北京。
以为长大遥遥无期,其实,一晃就到中年。这个过程也不是乏善可陈,至少,我的脚步所跨出的半径不断延展。我无数次来到北京,还去过南京,甚至更远的东京,还有那个在历史上长期被称作西京的西安。
这一次来北京的原因,的确算不得愉悦。但是意外得知周末恰逢北京科技大学六十五周年校庆,因为这个美丽的不期而遇,这个周末一定是一个可爱的周末。
北京科技大学是陈先生的母校,他在这里奋斗过很多年,期间的艰难记录在他每一根脱落的头发上。当年他戴着博士帽,怀抱小小的陈小姐,在校园里留影时说,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
人总是在离开后才能把住自己情感的命脉,就像大部分歌颂家乡的诗句,都是诗人在离开家乡之后迸发的真情。
我陪陈先生来到这个他曾经急于离开的地方。在校园里,我看到每一个人因这节日,脸上都喜气洋洋,我觉得每一个人因这浓情,心里都涕泪涟涟。他们不停地握手和拥抱,不断地问候和寒暄。
在这种热烈又亲厚的氛围里,我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古人认为心脏才是承载智慧和情感的地方,因为每一次心脏的跳动,都带来眼眶里一阵温热的湿意。
我让我的心带着我热情地和陈先生的师兄弟们握手,还真诚地拥抱了陈先生的导师,那个年逾七旬的知名的院士。
他们的话题我听不太懂,所以找了一处荫凉的台阶。这个台阶能确保我在陈先生的视线范围之内,又能让我眼前铺陈出一大片喜庆的场面,我就那样静静地坐下。
那些洋溢着青春的,步履匆匆折返往来的,应该是在校的本科生和硕士生。他们在校庆中承担着大大小小的工作,为自己的学校,为自己的师哥师姐骄傲着,那些骄傲聚集在弯弯的眼角。
那些沉稳庄重的,成竹在胸大局在握的,应该是毕业多年事业有成的学子。他们就像远行归家的孩子,带着衣锦还乡的荣光,带着对母亲崇高的敬意喜悦着,那些喜悦挑起嘴角的弧度。
更多的是像陈先生一样的,从走进校园就乐得停不下来的傻小子。他们还没有官居厅局级,省部级高位,在学术领域也没有成为响当当的专家学者,但他们为师兄弟们能天南海北赶来欢聚而激动,为看到母亲仍然康健有活力而由衷地欢喜。
母亲不会嫌弃自己的任何一个孩子,北科大为每一位归家孩子准备了一双筷子一一校庆午餐券。一套六张的午餐券真可以称得上俊俏,拿到手第一件事就是想拍照。
母校对于学子来说,那里有他们通宵修改论文的教室,有一天骂他们八遍的导师,有一起斗地主的同学,还有当年吃到吐,现在有机会还要来吃一吃的食堂。
不论他们走过多少名山大川,品过多少珍馐美味,母校校园的景致永远是最圣洁的景致,母校食堂的味道永远是最纯真的味道。
每一张餐券都有一个北科人的故事,都对应一个校园内的景观,都蓬勃着一种奋斗的精神。我,要去做一番探寻。
北科大的校园并不大,来来往往的每一个人都熟知这里的一草一木,不论向谁打问,都会得到热情的回应。
我先找到的是钢铁摇篮,这个匾额在1954年被首届毕业生悬挂在主楼一层大厅。一位热情的小伙子告诉我,当年承载着北洋大学、清华大学等六所高校矿冶系的荣光,北京科技大学的前身,北京钢铁学院诞生。65载岁月变迁,数不清的毕业生走在钢铁工业发展的最前端,引领风骚。
为中华之崛起,位于主楼正面。由76届校友于1980年捐赠。直到今天,莘莘学子们仍高呼,我辈北科人,当有凌云志,脚踏实地,肩担重任,胸怀天下,为中华之崛起而奋斗,承前贤之精神,谱盛世之华章。
没等我找到下一处景观,一个小伙子高喊着师母,师母,快步走近。这是陈先生三年前带毕业的研究生,现在在北京工业大学读博士,得知我们在北科大,特意赶来见面。
我想,虽然他没有在北科大读过书,但身为陈先生的学生,他的知识体系和学术传承,一定刻着北科大的烙印。一届又一届学生,活跃在这校园里,传承,碰撞,整合,革新,让学校年年迸发勃勃生机。
我没能在校园里吃午餐,大剂量的药物让我一天需要至少十二个小时的睡眠。神州专车已经等在西门门口,我必须赶回酒店。一路上捧着手机一直在写,生怕睡一觉起来就失去了这一刻的感动。
这里没有霓虹闪烁,没有华衣美服,没有觥筹交错。这里充盈着带着花香的暖风,落在地上婆娑的树影,默默涌动的师生浓情。。。人好像醉了,写下这些字的时候,有那种置身云里雾里的淡淡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