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是无尽的寂静,深渊睁开眼睛,凝视着大地上的人们。灯光昏暗的房间里,点上一根檀香,轻盈曼妙的烟雾缓缓升起,墙面上的影子如丝绸般精致。
如果我能活到世界末日,我愿拉起窗帘,调一杯深色的红酒,再读一遍《我的名字叫红》。因为帕慕克的文字,有一种超越末日的窒息感,也有一种末日后万物寂灭的美。这两种事物,都令我深深着迷。
“我们最想要画的,是某种在昏暗中无人知晓的东西,而不是在光明中人尽皆知的东西。”
悬崖上的峭壁泛着黑色的寒光,绝望的夕阳无人欣赏,世人穿梭而过,热情散落一地,凝固在历史的灰烬中,人们渴望把一切丢在身后。
但帕慕克却狡猾地笑着,一路默默捡拾,将它们刨出洗净,摆在我们面前。透过他的艺术品,死亡跳着舞嘲讽人间,艺术家互相亲吻后刺瞎了对方的双眼,安拉沉默不语任人赞美,人们的情书写成了冷漠而沉寂的布告,世界陷入一场奇异的梦境。
才华、灵感和耐心像飞舞的精灵,在伊斯坦布尔上空来回穿梭,魔鬼假扮成它们的样子,从某些人身上夺走了所有的喜悦和快乐,于是这些人成为了伟大的艺术家。
“孕育绘画的其实正是痛苦与接近魔鬼。”
传世的作品都是沉重的,把我们从庸庸碌碌的世界抽离,仿佛望着镜子般,冷眼笑看凡间的世界。读《罪与罚》时那种把人性连根拔起细细欣赏的恐惧感,同样出现在这本书中。
当然,令我们恐惧的恰恰是我们自己最真实的地方。细密画家留给世界的是和谐的色彩和抒情的画面,但这也丝毫不影响他们表达撒旦和死亡的绝妙技艺。
“无数个夜晚,在梦里我看到自己在荒凉的山顶上追逐着你的身影。”
举世闻名的4213个烟头,是帕慕克的魔幻的爱情神话。谢库瑞和黑之间的爱情,也被毫不留情地赋予了同样的色彩。
黑的真诚平淡无奇,谢库瑞的游移却引人入胜。爱情比利益更容易冲昏人的头脑,谎言和真诚有时候能起到同样的作用。感情一再警告自己的复杂和危险,许多人苦笑停步,许多人还在佝偻爬行。
他们都成为了一件件伟大的艺术品。
“我乞求崇高的安拉,赐福给我们这些天堂中没有躯体的灵魂与凡间没有灵魂的躯体。”
伊斯坦布尔的清真寺,晨礼和昏礼的钟声亘古不变。人们在《古兰经》的寓言中昏睡了一千年,先知在他们醒来的前一天创造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