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哑巴女人是别人的老婆

独眼龙娘俩一直以为这是一个没人要的女人，正暗自庆幸呢，却不想被邻居王婆给走漏了风声，还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那是哑巴女来他们家后的第十天。哑巴女一直没出过门，所以村里并没人知道他家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女人。独眼龙家住在村最东头，一片梧桐树下。他家里养了一大群羊，每天“昂昂”地有羊叫，而且又骚又臭，村里人躲他们都来不及。除了找独眼龙帮忙干农活，或者找他娘接生孩子外，他家里极少有人踏入。

没人来家串门，他娘俩都很高兴，这样他们就可以好好观察哑巴女了。他们私心地想留下这个女人。通过十几天的相处，她已经融入到他们的生活中。她勤劳朴实，手脚勤快，尽管腿脚不好，但一直主动收拾，把屋里院里都收拾得干干净净，让人神清气爽。

那天太阳好，邻居王婆想找独眼龙娘要个鞋样子比着做鞋。她进了大门后，才发现独眼龙家和往日不同了——因为太干净了。以前臭气熏天的羊圈，竟然没有骚臭味儿了。她正纳闷呢，屋里走出来一个美娇娘。她端着簸箕一颠一颠地，到院里喂鸡。两个女人忽然发现对方，都很惊奇。王婆暗自纳闷哪里来的漂亮婆娘？竟然在独眼龙家出入自由？

哑巴女见有人盯着她看，心里有些紧张。她很怕陌生人，慌忙丢下簸箕到堂屋里躲起来。

独眼龙娘听见动静，发现王婆来了，高高兴兴走出来说话。王婆神神秘秘地问：“那女人是谁？生的一副好样子！”独眼龙娘高兴地咧着嘴笑，然后把独眼龙捡到她的过程详细说了一遍。王婆一听，感叹不已，连称太巧了，说独眼龙有福气，捡了这么个好媳妇。

独眼龙娘又高兴又不安。她给王婆说：“如果知道她是谁家闺女，而她又愿意嫁给我儿子，我当然高兴啦。但不知道她从哪里来的，姓什么叫什么，就是我们提亲也找不到她家门。所以我老婆子最近着急得很！”

王婆嘎嘎大笑着说：“你着急什么？让独眼龙睡了她，生米煮成熟饭，就不怕她不是你儿媳妇啦！”

独眼龙娘觉得还是找到她家里人，说清楚才行。

王婆虽然只见了哑巴女一面，但眼红得很。她儿子也二十多岁了，但现在连一个提亲的都没有。她儿子再丑，总比独眼龙强吧？人家独眼龙溜个弯就能捡个漂亮媳妇，而自己的窝囊废儿子，媒人正正经经介绍都找不上媳妇。她心里又郁闷又嫉妒，脸色变得不好看。

独眼龙娘倒是没注意她的脸色，诚恳地请求她说：“他大婶子，我家独眼龙捡到媳妇的事你别往外说。现在还八字没有一撇呢！”

王婆答应得脆生生的：“那是当然。你放心，我不会把这事说出去的。”她临走，独眼龙娘还给她怀里揣了一大包青菜。她乐呵呵出了门，但转身就恶毒地诅咒开了。

她前脚刚走，后头村里就把独眼龙捡到哑巴媳妇的事传上天了，正应了那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没过半天就传进洪江他娘耳朵里。老太太疑心重，心里想着：有那么巧合吗？我家找个媳妇是哑巴，腿有点瘸。他家巧了，捡到的媳妇也是哑巴，外加腿瘸。莫不是……

她不敢想下去。洪江三十多岁死了老婆，现在还是光棍一根，传宗接代的任务就指靠他呢，好不容易找到个合适的女人，如果半路被人霸占了，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不知道独眼龙有没有睡了自家媳妇呢！这样一想，她着急地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慌忙颠着小脚到媒人那里，如此这般一说，媒人也慌了神。“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他可是收了洪江家一大笔好处费的，如果婚事黄了，他拿什么还给人家？

哑巴女人到底啥样，他也不知。他想，到玉兰家看看，如果人在家，就证明独眼龙家的哑巴女不是洪江媳妇;如果没在家，这事就刻不容缓了。

媒人跑了二十里路跑到玉兰娘家，问玉兰呢？在家不？玉兰娘不好意思地说：“不瞒你说，她没在家。”

玉兰有两个哥哥，都结婚了。他们都把哑巴妹妹当成累赘，平常没人关心她。自从妹夫死后，他们更是急于把她当包袱甩掉。

媒人一听玉兰好几天不在家了，顿时吓得面如死灰。他就怕两家争一个媳妇。他慌忙喊着：“玉兰去哪里了？”

玉兰娘说：“她去她原来的婆婆家看孩子去了。我以为她在那里待几天……”

媒婆一听，顾不上责问她，就匆匆跑到玉兰原来的婆家。他问她前婆婆：“你儿媳妇呢？”

她前婆婆一瞪眼骂道：“你算哪根葱？管这么宽干嘛？什么儿媳妇？儿子都死了，养媳妇干嘛？我家早不要她啦……”

媒人紧张地问：“可她十几天前不是来看孩子了吗？”

“看个屁！”她前婆婆骂起来：“那个贱蹄子竟然想抱着我的宝贝孙子走，被我一顿棍子打，早跑走了。”

媒人急忙问：“打到哪里去了？”

老婆子恶狠狠地说：“我怎么知道？我把她打到村头，她哭着就走了。还能去哪里？估计回娘家了……”

媒人心里“咯噔”一声，对着这个可恶的婆娘骂道：“瞎你的狗眼！要是找不到了，我扒光了你，把你扔到村外臭水沟里。”

恶婆娘一听，上来就抓媒人脸。媒人一生气，打了她一个大耳光，然后扬长而去。他心里焦灼如火。他想，如果洪江媳妇就是独眼龙捡到的女人，这事可麻烦了！当务之急就是，他赶紧把哑巴女人从独眼龙家接走。

  他气哼哼去独眼龙家要人，正好看见哑巴女人坐在院里，和独眼龙娘一起做饭。她看上去很贤惠。媒人越看越觉得这个女人就是洪江媳妇。

他生气地对独眼龙娘大吼：“我说老混蛋，你干嘛把洪江媳妇藏你家里？”

独眼龙娘一听，心里不禁“咯噔”一声。她的猜测应验了。她梦里梦到独眼龙捡来的女人就是洪江媳妇，吓得她都不敢想下去。她多么盼望，这个女人能永远当她家儿媳妇，和独眼龙一起过日子啊！

但玉兰如果被媒人许配给洪江，她心里也不甘心。凭什么啊？她瞪着昏花的老眼，不高兴地对媒人说：“这个女人最先可是介绍给我儿子的。她现在和我儿子有了感情，我希望他们能结婚。”

“哈哈，”媒人生气地笑起来，“我最开始介绍给你儿子，他不是眼高于顶，看不上吗？现在洪江家预备结婚了，你又来抢，你们是人吗？”

一句话把独眼龙娘噎住了。她心里也委屈：不是她看不上人家，是她儿子眼光太高——他哪里知道，玉兰就是介绍的那个哑巴啊！唉，一个误会可搞大了。

但她实在舍不得放玉兰走，就反过来请求媒人：“他大哥，你消消气。以前我的确不知道这个女人那么好，要是知道早同意了。你行行好，把她再介绍给我儿子吧……”

“笑话！你简直老糊涂啦！”媒人骂着：“快把哑巴女人让我带走。人家快和洪江结婚了。”

媒人跑到屋里，硬生生拉了哑巴女人就走。哑巴女人吓了一跳，“哇啦哇啦”大叫着：“不，不……”

独眼龙娘一看，儿子不在家，媳妇马上被人抢走了，怎么甘心呢？她慌忙提着小脚赶过来，也拉住哑巴女人一条胳膊，大声呵斥着：“臭刘五，你不是人。你就偏向洪江家！给谁当儿媳妇不行？人家玉兰看上我儿子了，你还硬拉，你还是人吗？我看你就是畜生！”

媒人听见她的骂声，铁青着脸回骂：“你个老东西！东西能抢，儿媳妇也能抢吗？你放开猪蹄子，否则我剁了你的爪子！”

玉兰被两个人一左一右拉着，疼得哇啦哇啦叫：“啊，啊……”越叫越喊不出来话。

村里人一看，好不热闹，都跑独眼龙家看热闹。玉兰被拉得哇哇哭，独眼龙娘拉不过媒人，坐地上哇哇哭，边哭边骂：“死刘五！烂刘五！就欺负我一个老太婆……”

这时，有人大声喊：“独眼龙回家啦。”媒人吓得面如死灰，生怕自己被牲口一样的独眼龙给生生劈开咯。

独眼龙扛着锄头进了村，就听见他家里传来他娘没命的哭叫，还夹杂着玉兰的哭声。暗叫一声不好，慌忙奔回家来，一看他娘被人欺负了，气的就要打人。

他的一条胳膊被村长给拉住了。村长瞪着眼骂他：“你个臭小子！你藏了人家洪江媳妇，你娘还有理啦？”

独眼龙一听，腿肚子都软了，拉玉兰的手臂无力地垂落。他心里像滴血一样难受：就这么巧？他以前怎么这么糊涂！这么好的女人他不要，现在成了别人的老婆了，却阴差阳错进了他家门。老天爷啊，你真会愚弄人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洪江娘来了，掐着腰，像一个圆规似的站着，冷笑着对独眼龙娘说：“我见过孬种，但没见过你娘俩一样的孬种，竟然抢我家儿媳妇！”

村里人议论纷纷，都说：“独眼龙娘啊，人家洪江都要结婚了，你们好意思抢人家媳妇吗？”

独眼龙心疼地像刀割一样难受。他的一只独眼里流下热辣辣的眼泪，他哭着对玉兰说：“你走吧！你不是我媳妇！”

玉兰哇啦哇啦大叫着，摆着手：“啊，啊……”她想说：“不，我不走！我要跟着你！”可她不会说，只能干嚎着，比划着，被媒人用力拉走了，一路跌跌撞撞，那样子无比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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