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离开

      我最爱的人永远离开我了......天昏地暗。

    母亲去年7月确诊胃癌,全切术后病理3c,淋巴转移17/17,神经有侵犯。外科医生冷酷地告知:生存期最多一年......心沉重如铅,却只能瞒着母亲,是比较严重的溃疡而已,手术完就好了。

        虚弱的母亲承受着痛苦不堪的术后综合症:这儿疼,那儿疼,彻夜难眠,要彻底改变几十年的饮食习惯同样是艰难的。我总想让她多吃点,把体重升起来,可是母亲总是吃得少,还吸收不了。之后的3次静脉化疗让母亲知道了真相,强烈的求生欲望让她咬牙挺住了化疗的副作用:恶心,呕吐,腹泻,疲倦......我知道表面平静的母亲承受着来自躯体和精神上的巨大的痛苦。这期间,父亲也知道了母亲的病情,在我心中像山一样的父亲掩面哭泣,这一切,让我心如刀绞。

      术后三月,母亲腹腔积液,医生告知是癌性腹水,我强忍着悲伤带着母亲去了三甲医院肿瘤科,做了一次顺铂腹腔灌注,腹水少了,回家针灸了一周,食欲大增,此后一段时间里,母亲状况良好,吃得香,睡得着,终于,母亲脸上有了笑意。我有时甚至会忽略她是一名癌症患者,忽略癌细胞的狡猾与无情。

        从术前开始,母亲就一直严重贫血,期间几次输血,经常药补.食补,而血红蛋白就像给施了魔法毫无起色。再次进院准备化疗,依然严重贫血,输血后也只能口服低剂量化疗药,ct显示腹腔多发增大淋巴结,左下肺不张,吻合口略增厚,意味着腹腔转移,疑似肺转和吻合口复发,天啊!可怕的癌瘤!!母亲一无所知,我的心再次跌入谷底。

        口服化疗一周期,查血,血红蛋白过低,无法继续化疗,可恨的血红蛋白!!!于是,母亲就这样被西医放弃了。

          快到春节,母亲再次腹水,肚子撑得吃不下饭,迅速的丢失蛋白,母亲消瘦,无力,再露愁容,进院只有姑息治疗,利尿消水,效果不明显,回家过年。我疯狂地寻找消水办法,自认为是科学治疗粉丝的我也相信了偏方,看着母亲腹胀难受,我焦急万分。这时,我知道了文强(为了拯救晚期卵巢癌的母亲,放弃高薪工作,赴京寻求治疗,种种孝顺感人的情节打动了我),知道了黄金昶(肿瘤患者的救星),但我没有文强的勇气,没有文强聪明睿智的头脑,也许是没有文强那颗孝顺的心。总之,我没有打算带着母亲去北上广。(这是我永远自责的,我没有倾尽全力去为母亲治病。)但我按照他们的办法马上实施了消水方案,事实证明这办法是有效果的,母亲肚子软了许多,也没有之前那样胀了,正当我有了一丝希望的时候,母亲却特容易累,最初是活动后累,渐渐地,吃饭累,喝水累,我的母亲卧床了。

          不记得从哪一天起,母亲的腹部开始痛了,从隐痛到剧痛,肋骨,肩胛骨,腿骨也偶有疼痛,虽然灸后缓解或消失,但痛感总是此起彼伏,像地鼠,总打不尽。母亲多发骨转了,某一天,母亲皮下出血了,是血小板极低的表现,渐渐地,母亲躺着翻身都困难了。万恶的癌魔!!就像拔河比赛,我在和死神对抗,拼命想把绳结拉向自己,眼看绳结越来越远,明显处于力量弱势的我又急又慌又恨.......

        最近一周,母亲虚弱,睡着不动也有累的症状,除了偶尔吃点东西,其余时间都躺卧着,整日似睡非睡,依赖我给她艾灸。总说口渴,还偶有言语不清。前天,母亲一天没有吃饭了,喝了两勺汤,晚饭后,母亲侧卧着,直喊:"累死我了!"虽然我一直不明白那是怎样一种累,但是母亲的挣扎让我恐慌。我帮妈妈翻身朝向我们,看到她的眼神不对,对话,她说胡话了,我怕极了,真正道别的时刻到了.......

        母亲望着我,竭力举起右手摸着我的脸,想说什么,却无力出声了,我的妈妈,我的妈妈........从她确诊癌症以来,数次想过她就要离开我,当这一刻到来时,我却无法接受......他们给母亲穿上了寿衣,极度瘦弱的身躯停止了生命的脉搏,我一阵晕,难受从喉咙喷涌而出,我的妈妈,我的......妈妈.....永远......永远......离开我了......

        我的妈妈被移到了一块门板上,就那样一动不动,那样紧闭双眼,不理睬我的呼喊,不理睬我的恸哭,我急!我急啊!他们还用纸把我妈妈的脸给遮住,急死我了.......妈妈真的是永远离开我了,我进门再也看不到她了,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了,昨夜我和她还睡在一起,现在却阴阳相隔......这是多么可恨的事实。冰冷的木板,我好想去摸摸妈妈的手是否会冷啊......但我什么也做不了,往日情景浮现眼前,泪如.......泉涌.......

        我的妈妈被放进塑料带,装进金属盒,运往殡葬场,我们是要把她送往哪里呢?当一堆白色骨灰被装进盒子里时,我一下子平静了许多,妈妈回归到了自然,红花绿草繁茂的大自然 。我一直渴望她活着,渴望进门能看到她,哪怕只是躺在那里,这种想法是我太自私了。生病以来,我的妈妈鲜有笑容,她吃不好,睡不香,肉体的不舒服,精神的痛苦让她活得很不开心,而我却想要她活着,是我自私了。

      这时,骨灰盒 就在我的面前,天亮后,我们会把它还给大地。我将会在很长的时间里悲伤难过,但我竭力说服自己:我们都是大自然的一份子,妈妈并没有离开我,我还能感受到她就在身边望着我,她再也没有了疼痛,也好!!

          母亲离开我俩月有余了,常常回想思念自责到泪流满面,只求能常在梦里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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