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安发来一张民国老照片。照片里的美少妇温柔婉约,她短袖旗袍,怀抱小baby(爱女Angel),已经三岁的士铮(长子)甜蜜地依偎着母亲,浓浓爱意包围着母子仨人,一切都是那么的恬静美好。
细细观察,小少爷看上去很高兴,富有表情地望着前方,可小baby还不懂事,好像在闹情绪,扭动着身体,少妇出身儒医世家,是大家闺秀,不失体统地对着镜头浅笑嫣然,更显其贤良淑德、雅典高贵。这就是人们乐于称道的民国范儿。
想当时,江南水乡的分湖大米闻名沪上,其外观晶莹剔透,饱满润泽,烧煮米饭,馥郁四溢沁心脾,入口品尝,香甜弹糯有营养,因此汾湖一带米业兴旺,米行林立,机声隆隆,商贾云集,航船叠帆。仅莘塔小镇较有名气的米业就有生记米行、北发茂米行、凌顺金米行、朝北米行等。
照片里的美少妇为莘塔凌家(西墙门)大少奶奶,是年,廿二岁,风华正茂,身穿旗袍坐镇顺金米行,她手握狼毫,在歙砚上轻蘸墨汁后,龙飞凤舞地在账本上记录明细,抑或搁笔,纤纤玉指在算盘上灵巧飞快地拨弄,算珠噼里啪啦作响,不消一会功夫,将粜谷农户的粮食按市场价公平合理地折算成钞票,如此运用自如的动作惊得纯朴老农一脸的崇拜。这般秀外慧中的账房女先生在当时米行也算难得的一景,更让同行及市民敬慕而津津乐道,在水乡泽国传诵一时。
顺金米行属自产自销兼收购散户,约有良田三百亩,秋收新谷上市,自家机器碾米,还有几只大驳船可将大米销往上海,因而沪上开了分号,在旅馆(上海)常包一间房间作落脚歇息,聪明能干的凌家大少奶奶经常往来于沪苏之间结账催款。
这就是我的七寅阿伯(姑姑),她为伯公(顾云路,字伯龙,名扬江浙沪的大儒医)掌上明珠而深受家族宠爱。七岁起,伯公不惜重金延聘塾师至家中传授阿伯四书五经,又亲授岐黄诸书。七寅阿伯蕙质兰心,聪慧过人,更能刻苦钻研,经过多年的勤奋好学,阿伯练就一手好字,她才华横溢,文采斐然,人称“活字典”。
若干年后,有着深厚人文底蕴的江南名镇胥塘西街上,姗姗走出一位亭亭玉立的美少女——七寅阿伯,她善良孝顺,温恭直谅,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浙江嫁至吴江莘溪望族凌家,于是开启了她那丰富多彩、跌宕起伏又惊心动魄的一生。
阿伯闲时热心助人,常为邻里乡亲取名读信写信。看着照片上的那位娴静少妇,谁又能料想十年后风云突变,从此命运多舛,可阿伯并不就此沉沦而畏缩不前,她从不怨天怨地,以常人所无法想象的艰难困苦,隐忍地用柔弱的双肩挑起家庭重担,可谓能文能武。阿伯以身作则、言传身教地艰难养育四子一女,其个中千险万苦无法用言语所表达,在此也不想作详述。
还好,一切困苦皆成过往矣!欣慰的是,苦尽甘来,阿伯的四子一女终成社会有用之人,他们悉心侍奉阿伯晚年。母慈子孝,浓浓爱意依旧包围着这个历经沧桑的大家庭。
据堂兄堂姊讲,七寅阿伯享年八十有六,临终前淡定嘱咐身后事,还将多年前已准备好的自写挽联交与小辈,如此举动更令吾辈肃然起敬。
顺便说一下,那个小baby长到十来岁时就能独自搭乘“摇快船”从莘塔去沪办事,演绎了那个时期的富N代是如何成长的。
另外,提供照片的转安就是七寅阿伯的小孙子。转安讲,小辰光祖母领我大,她待我好,我晓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