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二十岁,二十岁,年轻的让人幸福,人一生最美好的时间就是在二十岁吧,我时常遇到一些健谈的老人,同他们聊天,话语中清楚的感受出他们的羡慕,羡慕我年轻的躯体。
每一个衰老的躯体都经历了世事沧桑,它们陪着时间,陪着岁月,时间让它们衰老,岁月让它们羸弱。
躯体之下饱含着阅历,知识,经验。这些是我这具年轻的躯体所没有的,我希望拥有这些记忆,希望用这具年轻的躯体走过漫长岁月,希望走过时间,希望感受不同的人生。
阿笑是我遇到过的一个神奇的老头,86岁,完全没有86岁人的样子,最喜欢的食物是棒棒糖,每次在公园看到他他几乎都含着棒棒糖,或者是看着含着棒棒糖的孩子。
第一次见他他坐在轮椅上,脱离了下象棋的老伙伴,独自一人在草地上晒太阳,嘴里含着棒棒糖,腿上打着石膏,我走过去,希望能认识这个看起来阅历满满的老头,一样的开场,不一样的故事。
阿笑告诉我他是个抗美援朝的老兵,当年也是曾雄赳赳气昂昂的跨过鸭绿江的人!但他的故事没有刀与枪的碰撞,也没有下一秒不知生死的悲壮。他年轻时候瘦小,虚弱,拿枪上战场?他连枪都拿不动。他只是个跟在他的军医师傅身边打杂的,帮忙干着些护士做的事。他一度为此感到羞耻,男人嘛,就该拿枪上去保家卫国,可他只是跟在师傅后面跑腿,打杂。他说他一辈子都有好运气,年轻时候家境好,上战场之前就有了一个儿子,他见过很多死在战场上的人,真的连名字都没有。他说感谢老天爷,美国飞机来轰炸,一颗炮弹掉到医院里,师傅就飞了,他也飞了,醒来后才知道,医院一共二十个伤员,一个医生,三个护士,一个阿笑,就活下来一个阿笑,阿笑怕了,就装着被吓傻了,别人和他说话他就装傻笑,想要回国去,又舍不得师傅,就半夜跑去抱着师傅的尸体哭,“师傅,师傅,带我回家,带我回家!”一边大声叫喊,直到把营地里的人都吵醒了,领导看他可怜,又派不上什么用,就让人准备把他送回国内养伤。可他又舍不得师傅,抱着师傅的尸体不愿松手。“你师父是烈士,要入土为安的,你带个师傅的东西回去,就像带着他的魂,也免得在外面做孤魂野鬼。”领导也过来劝阿笑,阿笑就拿了师傅的体温计,装在最里面的兜里。第二天一早就跟着重伤员一起回国了,一路上继续装傻,整天嘿嘿嘿,还不肯让医生检查,“万一查出来我没事,再送回去咋办?”阿笑这么说。
回国后,阿笑凭着师傅教的东西在医院找了个活,一直到退休,依旧没有波澜壮阔,
阿笑说他该回去了,问我明天还来么,我说你还在,我就过来,他说让我来的时候给带根“阿尔卑斯”,那是他最喜欢的。我问他我可以把这些写下来么,他说写吧写吧,只是别说我脸上这道疤,免得让人以为我年轻的时候不好看。还有就是别告诉别人这条腿是昨天荡秋千摔断的。
这是我所不喜欢的人生,人生应该是为国家去勇猛战斗,又或许是为自由追寻,为爱情奋斗什么的,阿笑说那是书,不是人生,普通人的人生如果和书一样,那就乱套了。
说完阿笑推着轮椅转身走了,路上就他一个人,夕阳拉扯着他的影子,他如果能站起来就会拥有一个高大,修长的影子,可他只能缩在轮椅上,那一刻我忽然想我如果有一天也老了,也只能这样用没牙的嘴吃着棒棒糖,推轮椅都费劲,我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我还年轻,还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