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三年八月八日。
有一位老者,鹤发童颜,胸前飘着一尺多长的银须,微风吹过,显得那样的飘逸。身高一米八左右,身体硬朗,走起路来象一阵轻风。从外观来看,说不准年龄,只是手中握着的那对小叶紫檀圆球,从包浆上来判断,最少也有三百年沉淀。两只锃亮的圆球在老者的掌中按照固定的轨道旋转,每到三百六十圈儿时就会相撞并发出金属般的鸣响,将声音传得很远很远。
这一天下午,他路过一户人家,眼睛突然一亮,只见一处半新不旧的砖瓦房后门,挺拔着一棵参天大树,枝繁叶茂,有一股霞光在萦绕,他感叹一声:“这家人十年之内必出高人!”
他走到前门,在木板门上轻轻叩门三下,半天没见有人,又用门上的两个铜环敲了三下。开门的是一位小脚老太太,穿着一双特制的尖头水牛皮鞋,可以清晰地照出人的脸来,老者细细打量,真就是标准的三寸金莲。衣服和裤子,都是纯手工打造的土布,特别是纽扣,用布质编造成了蝴蝶结,象要起飞的状态。头发梳得很整齐,盘成一个大磨盘,稳稳地顶在头顶。脸上冒着油亮,没有明显的皱纹,满脸的慈祥,看那年龄,也就五十多岁。其实,老太太早过了甲子之年。
老者微微鞠躬,笑着说道:“老乡,能否讨口水喝?”
老太太客气地把老者让进屋里,给他斟上一壶老普洱,两个人随口聊起来。
“我说昨天晚上做梦,一群喜鹊在窗前鸣叫!”
老太太看出此人非等闲之辈,说出了隐私。
老者正喝着茶,从房梁上落下一滴燕子屎,不偏不歪刚好进到了茶杯里,激起小水珠溅到了老者的眼中,老者抬头一看,正梁上筑着一个鸟窝,两只小鸟正在那里逗弄着。
老太太慌忙为老者换了一个新杯,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住了,对不住了。”
老者笑着说道:“老乡,这是好兆头啊。”
说完起身,仰着头颅对那里观看,当看到东边的侧梁时,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他连忙问道:“老乡啊,这个房子盖了多久了?”
老太太微笑地回道:“有二十八个年头了。”
老者略微思量,眉头一皱,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了,可惜了。”
老太太不解地问道:“老师傅,怎么了?”
老者摇了摇头,向老太太拱了拱水,告辞了。
这是我们的主人公宇重的爷爷奶奶的屋子,据说是他的爷爷年轻时出外做生意挣下来的。
他的爷爷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受到了家长的宠爱。结婚以后,跟他的奶奶不合,受不了女人的磨叨,一气出走,整整八个年头。
他的爸爸宇宙还在奶奶的肚子里孕育。
宇宙生下来就没有见过他的爸爸,只是看着照片,天天嘴里喊着:“爸爸,爸爸!”
宇宙八岁时,在公路边玩耍,见一辆军车拉着一帮人,其中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象极了照片中的爸爸,宇宙急匆匆跑回家里,告诉了母亲。
母亲带着宇宙去了大队部,跟队长说了情况,队长马上联系,真就将宇宙的爸爸给保了出来。从此一家人才算重新团聚。
原来,宇宙的爸爸被当作了汉奸给抓了起来。
这在当地也被当成了奇闻流传开来,一个重来没有见过面的小孩子,竟然凭借一张照片认出自己的爸爸!
宇重的爷爷叫宇兴,专门做黄金生意。八年的时光,让他懂得了家庭的重要性。女人天生爱唠叨,那也是爱的一种表现形式。
回到家里,宇兴给自己的女人取了个爱称“唠哪”。
这是他的一段美好的记忆。
那是一个俄罗斯女人,她的名字与这个谐音,两个人因为生意走到了一处,慢慢建立起了感情。只是后来,人家回国了,宇兴也没有了心情继续做生意,他开始四处游荡,在大好河山之间寄托自己的情怀。只是那时候比较动乱,他一个人漂泊,就被八路军抓获,问他家在哪里?他不想提起,就说自己是个盲流。八路军就把他抓起来准备审问。
命运就是这样,当你偏离了正常的轨道,就会及时进行纠错。
宇兴回到家里,见到可爱的儿子,那颗狂野的心也从此收敛起来。
他开始建房置业。
原先他们住的是草房,宇兴找来能工巧匠,开始施工。
干活的有个木匠,三十多岁,长着满脸络腮胡子,一张大嘴象只铜盆。他有个爱好,工钱可以少给,就是每顿饭菜,必须有美酒。
宇兴知道他是学过鲁班书的木匠,手艺在十里八村那是头筹,欣然同意。
刚开始几天,唠哪还是守规守矩,张罗着好的饭菜,还有上等的美酒。慢慢地,唠哪有些心疼,觉得美酒太贵了,她就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突然眼前一亮,有了主意。她在酒中渗了凉水,乐呵呵地给木匠端了上去。
木匠是个酒鬼,美滋滋地抿了一口,脸色大变,他瞪了一眼唠哪,想要发火,一时又忍耐下来。他酒也不喝了,在上房梁时就动了歪心眼儿。
过了一年,生产队开始给每户村民划分成分。宇兴有房,有车,有马,有地,就被划成了富农。宇兴是个生意人,他的脑子很灵活,主动找到村长,想把车马土地全部交公,仅留下房子。村长也是个开通之人,欣然同意了,就把他的富农身份改成了下中农。
这样,宇兴就逃避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改造。
只是那些古董和首饰就被宇兴留了下来。
宇兴在外边总是一副笑脸,从笑容里散发出来睿智和阅历。不管年龄大的还是小的,也总是抱拳致敬,充满着一身的江湖气概。村里人谁家里有个大事小情,他从来不漏过儿,有要临时倒个短儿的,他也慷慨大方,别人不主动还钱,宇兴也不去催促,久而久之,在村民的眼中,地位要高于村长。
村子里有个小菜园子,面积不是很大,宇兴就一个人打理,整日悠哉悠哉,也不用上地干活,过得也算潇洒自在。
宇兴喝上几杯小酒,就会跟儿子侃大山,说一些自己在江湖闯荡的经历。
宇宙听得很仔细,内心也有那种狂野的想法,他觉得,自己将来也要象父亲那样,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
宇宙十八岁时,就要一个人去东北闯关东。
他身上流着宇兴的血液,也是一个不安分之人。
唠哪不肯让他远走他乡,宇兴看出来儿子身上那种冲劲,觉得年轻人不独立打拼一场,到了晚年一定会后悔。
他坚决支持儿子的行为。
这就有了后来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