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风很微弱,在明亮的月光里气若游丝地吹着,甚至都吹不动一片树叶。虽已临近后半夜,星霄阁内依然烛火通透,似狂欢聚首的氛围,却没有一丝声响传出。
星霄阁阁主星风盯着面前跪在地上的小丫头已经许久,若无其事的样子倒是叫旁边的素素忍不住了。只见她气冲冲地把手里的剑柄架在小丫头脖颈,“说!到底是谁偷走了鬼见愁?神采,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
地上的小丫头忙不迭地磕头求饶,“师姐,我真的不知道是谁拿走了鬼见愁啊!我一进去就晕倒了,什么都不知道啊!”
“是吗?”星风松开缠到食指上的那缕长发,缓缓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什么也没说,却让人不寒而栗。
“阁主,我……我真的什么……都……都不知道啊!”
星风冷若冰霜地开口:“素素,告诉她!”
得到阁主首肯,憋了一夜的素素开始义愤填膺地训斥起来:“你这小丫头胆子不小啊!阁主是心软,想给你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这么不知好歹,会死得很惨!你确定不说?”
“我冤枉啊!我……”
“住口!你的主人不在,别在这儿乱吠!”素素不耐烦地使出金禅指封住了对方的口舌,“你,是阳城新城主的丫鬟对不对?”
神采急得满脸通红,奈何被封了口,只得一直拼命摇头。
素素围着神采转了个圈,“啧啧啧,小模样倒是长得真好看,那废柴是许了你多大的好处?当城主夫人?”
神采把目光投向星风,希望她能替自己说说话。可星风压根儿就不看她,自顾自地坐在椅子上吃西瓜。
素素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神采,你可知道,废柴只是把你当成一枚棋子,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你的生死就与他无关了。”
神采愣了一下,紧接着又拼命摇着头。
“别摇了!晃得我头晕!”素素弯腰不耐烦地喊着,“你好歹在星霄阁也待了一段时间,阁主对你怎么样不用我说吧?这里没有尔虞我诈不好吗?干嘛非要去趟江湖的浑水?”
素素捏起神采的下巴,左右看得仔细。“神采,你还别说,就你这俏模样,我要是个男人,我也会想把你娶回家。只可惜……”素素抬高音量,得意地继续教训,“傻姑娘,你跟错了人!我们已经得到确切消息,星霄阁的镇阁之宝就在废柴手里。而且,就是你给偷出去的!”
星风已经吃完了果盘里的西瓜,她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手帕,优雅地擦了擦嘴角,把帕子抖落到一旁。“神采,长这么漂亮没用,得带脑子。鬼见愁是什么东西?岂是一般人可以觊觎的?来人!把她给我押下去!她要是逃了,你们也可以离开星霄阁了!”
“是!阁主!”一众女弟子押着顽固抵抗的神采往堂外走去,堂内顿时清净下来,还能听到不知疲倦的知了在无病呻吟。
阁主按了按微疼的太阳穴,虚弱地坐在上座。刚刚装出来的气势已经耗费她太多真气。
素素见状连忙上前替她轻轻按揉,“阁主,还撑得住吗?要不,就让我带着弟子们去阳城吧!”
星风摇了摇头,“论功夫,你打不过废柴;论计谋,你斗不过游龙;论才智,你比不过小乐。你觉得你有可能全身而退?”
素素不甘地努努嘴,“阁主,我有你说得那么不堪吗?”
“不是你不堪,而是对手太强大。素素,明早启程,去阳城。”
“可是你这身子……”素素有些担忧,星风自打接下阁主之位就为星霄阁殚精竭虑,加上幼时的顽疾,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
星风扯起一丝胸有成竹的笑脸,“无妨,若是鬼见愁被小人所用,背锅的还是我们星霄阁。我们不暗斗,可以明抢。”
素素很是担心星风的身体,“听说东篱谷有一味药叫芷芙,可以生津养血,或许可以趁着这次下山去东篱谷试试?”
星风摇摇头,“不必,星霄阁向来不与外人打交道。如若求药,岂不欠下人情债?有一就有二,老阁主的遗愿岂不是要被辜负?”
素素垂下眼帘不再说话。把老阁主搬出来这招也真是绝了,她可以不下山,可以不染尘缘,甚至可以吃斋念佛。但是,东篱谷的芷芙,她一定要去拿!
泯恩赶在西西之前回到贵阳楼,想着该怎么把手里那把小小的古筝送给她才不觉得唐突,毕竟之前在巷子里,他可是被她当作了登徒子。
“大木头,你睡了没有?”门外传来偃愁的叫喊声。
泯恩打开房门,看见醉醺醺的偃愁又嫌弃起来。“喝醉了就赶紧回房歇着,别出来扰民。”边说边把他推到隔壁房间。
哪知,偃愁非但不领情,还硬要往泯恩房间闯。“别推我,我没醉,我有事儿跟你说。”
“你最好说点有用的!”泯恩翻翻白眼,自顾自走进房间。他站在窗前,却听见有人在弹奏。弹奏者似乎在练习,弹得很是生疏,但逐渐便如行云流水般畅快起来。
是《山鬼》!
泯恩精神振奋起来。这是西西和她的定情之礼,一定是她在弹奏!泯恩看了眼半瘫在桌边的偃愁,毫不犹豫翻出窗外,循着乐声来到西西的窗户外边。他靠着围栏,对着明月欣赏起这轻快的曲调。
外边有人敲门,泯恩把怀里那把小小的古筝从窗户缝往床榻一扔准备离开。听闻是西西的师傅,再看到她慌乱地收拾那把大大的红棕色古琴,不禁疑窦丛生。
她为何如此惧怕华度?
泯恩索性闭气凝神,想识一识这位华度大师的真实面目。
听了一会儿墙角,泯恩就察觉到那把琴的古怪。琴本就是用来弹奏,为何没有华度的允许就不能弹?而且会遭到反噬,这到底是什么魔琴?
也许那讨人厌的偃愁知道也不一定……泯恩轻身离开围栏,回到自己的房间。一个翻身,轻松跳进房间,拍了拍快要睡着的偃愁。“你刚刚不是有话要说吗?”
偃愁睡眼惺忪地看着泯恩,“我不是……说完……了吗?”
“没有,你没说。”泯恩倒了杯茶,淡然坐在凳子上。
“哦……那你听好,我跟你说啊……星霄阁的人也来了阳城……”偃愁断断续续地说着,想起什么似的又嘿嘿傻笑起来。“你不知道,她们的阁主叫星风,像仙女下凡一样,长得可漂亮了!”
泯恩按住想要暴揍他一顿的冲动,把人哄出门外。“我要休息了。”
“不是你……让我说的吗?嗝……”
“砰!”房门被泯恩狠狠关上,他闭上眼睛调整呼吸,这个时候再问什么问题,偃愁能说出什么来才怪!
泯恩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西西弹的琴到底有什么问题?为何还能遭反噬?既然是害人的东西,为什么要让她弹?
街上那个老翁到底什么来头?和西西抢古筝时,泯恩就看出他功夫之深。他缘何会把古筝拱手相送于自己?
偃愁说星霄阁的人也会来,这更是古怪!星霄阁从来不问世事,也从不出阁。据说是因为里面都是美貌过人的女子,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那这次来阳城是有什么目的?
废柴的邀请函到底是何用意?是想替夜眼报仇还是拉拢人心?当初剑城被屠,废柴可知道些什么?一剑封喉的铁面人和阳城到底有什么关系?
……
明月依旧晃眼,楼上的声乐喋喋不休,今夜注定又是个难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