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初春
像一枚烙铁
一溜烟地熨进春天的山间
意念是热恋
其实绿色像湖，而
梨花似水
杏花也像雨
鸟声也像泉珠儿
根本不是叮叮当当的
相拥
初春以她的清凉
给人岁月的淬炼
二 纸鸢
把自己折巴折巴，弄成
一只纸鸢
从心里抖搂开线头
突噜噜地
趁风放到这春的天上
然后往下看看
这市镇这街道这窗格里
憨憨笨笨的自己
风筝嘎嘎作响
三 春日山行
把山的逶迤当作温柔
林木是这巨梳的梳齿吗
痴想它能抚慰心灵的荒芜
把疾驰当成一种舒缓
弯道的刹车如同清越的鸟鸣
逆光使森林很安静
栌叶的小圆新绿透亮如玉
小杨叶是咖色的
你能想象山坳那一排又一排巨大的
巧克力棒吗
童话这梦幻药
能不能让心底悒郁的疙痂
揭散如鳞
旧石屋是个空壳
一旁的山花像吹打的喇叭
阳光像手术刀
小心地雕刻心尖的病灶
挖蒲公英据说是一味中药
心像风筝
一会在山巅
一会儿在谷底
雪光寺的佛像金身朱唇
可内质它是一整块古静的石头
信女唱了一段佛经又唱豫剧
奇幻而真实
钟声，正把这一切都化成
圈圈波纹
四 春夜散步
戴上连衣帽，戴上口罩
散步在异乡市街春夜的水底
防疫像一把锁
陌生像一种自由
霓虹灯很安静
电动车很鬼魅
迷蒙的弦月漠视一切
耳机的音乐像洪大而婀娜的河流
我纵马草原
把风扯开白道
五 一只黄犬
一只黄犬
蹲卧在山村自家柴门口
忽然一群天马从街巷经过
骨峻神清、鬃扬蹄飞、腾跃如龙
惊叹、沉醉
山犬影从而欣然忘身
他不知道自己本来是不是
一匹僵长的小马
六 年中记事
挥手也是很沉重
毕竟有十一年
虽然选择以不经意的方式
但平静的也许只是湖面和风眼
没有音乐的音乐
没有别离的别离
回来的拥抱也是很热烈的
仪式是我们共同裹挟入一场战斗
握手、研判、交流、动员、眼色、
开战、赤膊、流汗、冲锋、拉锯、
夜战、口号、总攻、艰难的胜利、
胜利和胜利、欢呼和欢呼……
所动人心者
你还是你
我还是我
时间把一切消磨，而
留给我们了酒
孩子终于长大了
高考是一场淬炼
我也算给自己交了一份作业
那几乎是我能给予他们的全部
包括了所有的包括
好吧，我好像已经一无所有
开始往往都是空白
甚至我还有文化盛宴与智慧台阶的错失
抱着青山我泪流满面
如同一个婴孩
可我心无所惧 充满希望
因为我知道
你认识我
我认识我
七 小鸟都飞走了
小鸟都飞走了
一只往南飞
一只往北飞
两只老鸟失慌向北
失慌向南
小鸟都飞走了
老鸟飞回来了
像两只母鸡
啄梳抱窝而不断掉落的乱羽
歇歇后他想
以后自己还能不能像公鸡一样
飞到那块石头上叫一声儿
八 中秋饮月
夜深月圆
露台上可以喝一杯
我把月亮饮到肚子里
武汉的是湿的
沈阳的是冷的
我又喝两杯来暖一暖它
孩子们应当不知道我在喝酒
我也不必让他们知道
他们忙现在的
我给二十年后的他们
留了一壶陈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