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看看《包法利夫人》吧!
一、隐藏自己的观点,一切都在表达手法当中
莫泊桑评价福楼拜的写作特点如是说:“深深地藏匿自己,像木偶戏演员那样小心翼翼地遮掩着自己手中的提线,尽可能不让观众觉察出他的声音。”
是的,他主张在作品中排除自我,不流露感情,不插入议论,不让用一字一句留下作者的观点和意图。读着爱玛,虽看着她步步走向深渊,可字里行间没有好恶的评价,只是尽心尽力去表述、去呈现,让读者看到一个真实的灵魂,鲜活的生命。因为对金钱的崇拜到奢靡、对浪漫的追求到放任,这些都是对人性的考验,读者自由定论,难怪别人问福楼拜谁是爱玛时,他说:“爱玛就是我自己。”
对比阅读:
巴尔扎克——法国批判现实主义小说家。在他的作品《人间喜剧》被称为“资本主义的百科全书”。
在他的作品中,经常看到他辛辣的批判,和故事中的人物同呼吸共命运,就像一个人时时在你旁边耳提面命:“天啦,这样子的人啊!”
我们相对熟悉《欧也妮·葛朗台》——被选入高中语文课本。看这里面的句子——
001大高个娜农也许是天下唯一能接受主人如此专制对待的佣人……因为她的长相似乎丑得吓人;其实这种看法很不公正:倘若把她的脸安放到榴弹兵的脖子上,准还能被人赞不绝口呢。
(巴尔扎克描写葛朗台家的佣人,说“丑”真是毫不留情。)
002“寡妇瘦括括的,牙又长,整年披一件小黑披肩。尖尖头搭在肩胛骨之间;骨头一把,套上袍子,就像剑入了鞘一样。”
(福楼拜描写查理第一位夫人的句子,“剑入了鞘”的比喻让人一下子联想到画面,好的作家都是擅长比喻的!他不说“丑”,但这瘦括括的样子,也很难让人联想到美。)
003“他开始发福,眼睛本来就小,脸蛋胖虚虚的,像拿眼睛朝太阳穴挤。”
(福楼拜写爱玛眼中的查理,分明不满意的样子。可作者仅仅是描述而已,不带自己的感情色彩说“查理真是难看啊,和美貌的爱玛一点儿都不配!”
这一句和钱钟书“眉毛高高在上,跟眼睛远隔得彼此要害相思病”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种语言风格有点儿像什么呢?
像柴静字《看见》这本书里强调的一个观点:作为媒体工作者,尽量让观众“看见”事情的真想,如果传播者再给予评价和观点,很大一部分程度上会引导观众、甚至误导观众。可能“表面是清晰明了的谎言,背后才是晦涩难懂的真想”。
像《非暴力沟通》这本书里传达的沟通艺术:只陈述事实,不给评价。比如应该说“地上到处都是果皮纸削”,而不是“房间好脏啊,你该打扫打扫”。
读《包法利夫人》不仅仅教给我关于写作。
二、语言干净,不能增减一字
叶圣陶在《怎样写作》这本书里,说文章要写得“上口,入耳”,就是就便于读,读起来不累赘;便于听,听起来不费解。这样的语言不就是诗吗?最近《朗读者》很火,有没有发现那些经典名作既好读又好听?
我不懂法文,不知道原著该是有何种不朽的魅力。但有句话形容福楼拜的创作,“流畅的诗,艰苦地写。”说他在创作中,为了追求更凝练诗性的表达,常常汗流浃背,一天至多能写500字。
(当然,福楼拜出身在富裕家庭,父亲是医院院长,他大可不必为生计担心。)
这样字斟句酌、呕心沥血写出来的作品,果然有不同凡响的魅力。
(描写爱玛和赖昂之间,关系还没有点破,处于朦胧的暧昧阶段。这种描写,很有滋味。试试读一读,的确口舌生香。当然,感谢翻译李健吾先生准确的理解的表达,只恨不懂法文,不能诵读之。)
关于修改文章,鲁迅说——
“写完后至少看两遍,竭力将可有可无的字、句、段删去,毫不可惜。 ”
这也是福楼拜字里行间教会我的。
三、教会我关于写作的一切
毫不夸张地说,《包法利夫人》,满足了我对一部好作品的所有想象,他教会了我关于写作的一切(当然,这里面少不了翻译的功劳。)
精彩的部分太多,姑且选取几段喜欢的文字,和你一起分享——
001 “坟地的事一了,查理回到家,没有在床底下遇见一个人,走上二楼卧室,看见她的袍子还挂在床头,于是靠住书桌,一直待到天黑,沉在痛苦的梦境。无论如何,她爱她来着。”
(这是查理的第一位夫人去世以后,他回到家的场景。如果我来写这一段,说不定会是这样的结果“查理回到家,家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的声音,觉得百无聊赖。上楼,发现妻子的衣服还挂在床头。他难过极了,心里开始怀念起妻子来。”当然,这不能比。)
002
(日常的小幸福全在这里,这是查理的满足。每每读到这儿,都忍不住再去回味一遍,这种满满当当的幸福是谁都愿意拥有的吧?于是,更能理解这句话——“宇宙在他,不超过她纺绸衬裙的幅员”。)
003 “她注视着儿子的幸福,闷不做声,仿佛一个人破了产,隔着玻璃窗,望见别人坐在自己的旧宅吃饭。”
(这一段描写查理的母亲面对儿子儿媳幸福的感受,是不是一句道尽了所有的婆媳关系?)
004 “家伙,他打哪儿来的?那笨小子打哪儿找到她的?小可怜儿!巴望爱情,活像厨房桌子上一条鲤鱼巴望水,来上三句情话,我拿稳了她会膜拜你!一定温柔!销魂!-------是的,不过事后怎么甩掉?”
(罗道耳弗发现爱玛的美貌后内心的独白,仅仅这几句,这个花花公子的形象就鲜活不已。)
005 “说不定将来有一天,我们会在一起,心如古井,谈起我们的旧情。”
(罗道耳弗不打算和爱玛私奔,写给爱玛的信。这句话,我很喜欢。)
006 难过得什么似的,比月光还柔,比夜色还深。
(药店小伙计朱斯丹在爱玛的坟前哭泣,这一句轻轻落下,对小小的朱斯丹是一种怜惜。这样的难过,读起来,轻飘飘的。正是这种轻,才有生命不能承受之感。)
007 对话描写1
(一处精彩的对话描写,爱玛想到教堂找心灵的平静,可是堂长完全不理解她内心的挣扎,顾左右而言其他。)
008 对话描写2
(另一段非常精彩的对话描写,罗道耳弗在展览会上对爱玛表露心意,在热闹的展览会中,罗道耳弗的语言夹杂其中。读者却看得分明。对话竟然可以这样写!)
文学的力量不在于故事本身,而在于作者怎样叙述、描写和处理,因此文学上不存在高尚或者低下的主题。越来越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我是魔镜,一个创业中的作文老师。
做一个既有书香气又有烟火气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