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回顾:第九章
街灯渐明
成了黑夜的义眼
自从
星星失明之后
暮色里
你走近
带来
夺目光彩令一城灯火无色
在你眼中
我重又看到繁星
周日是个大晴天,气温升到了21摄氏度。那么,如果我说昨天也是晴天的话,是不是显得有点啰嗦。
今天是秋季植树节,昨天晚上我才知道这个节日,从氢站回家,难得的晚上一家人围坐吃饭,在餐桌上一起拜读了校长即兴写成的植树节打油诗,短信末尾才是重点:“明天(周日)就是植树节了,共联人民联合会秘书处在西林场组织了大型植树活动。四万两千余株树苗已经下发到各个单位,小学决定在明天组织大家骑车去西林场参加植树活动。让小树与孩子们一起成长。——魏宪”
“诺诺,想好了吗?准备报哪些专业?”妈妈问我。
“别叫小名了,不是说过了吗?我都十二岁了。”真搞不懂当时为何期待长大,现在又为何恐惧怀疑。我们总是无情地与童年划清界限,直到那线条再也无法抹去。
“再长大,在你爸爸妈妈眼里也是小孩子啊。”爸爸替妈妈说话。
“嗯,那个大数据,好像是这么叫吧,说我应该学.....”我把话题岔开。
“大数据?那不是......数?”妈妈有些担心地打断我的话。
“这不是,放心,共联当年不是和你们一起推翻了‘数’吗?现在,他只是一个工具,再也不会像当年那样。再说,没有‘数’,我遇得到你吗?”爸爸忽然接过话去。
“当然,遇得到。”
后来在学校的语言学教材一段新闻稿中我看到了这样一段和“数”有关的论述:
“我们要相信,“数”带领我们走向的,是一个哲学中叫做自由王国的理想世界......
而我相信,“数”带领我们走向的,是一个哲学中叫做自由王国的理想世界,一种被动自由与直观理想。”
这注定是上一代人的记忆,已与我们无关。
“所以,就这么决定了?”
“嗯,通用语言学,古诗词鉴赏,静物素描,科普天文学。”、
“天文?”
“嗯,星空很美啊。”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自行车。
在几天前的公众投票后,新湾健康出行系统正式筹建。新到的大概300多辆自行车就立刻被我们学校借用了。在校门口的彩虹状大牌坊下面,这个古老又新潮的轮状机械成排地闪烁着金属性高分子的光泽。
“大家准备好了吗?不会骑的坐在老师后面......骑累了可以上校车休息一会儿,校车会跟在我们车队后面。那么,出发。”有一段时间我曾想,这些大人们在陪我们小孩子慢慢骑自行车时,感受的是承担责任的快乐还是发自内心的快乐,后来我终于明白,这些快乐,其实都是同一种快乐。
我们一行人,滚动着疯狂的轮子,歪歪扭扭,动动停停,尘土飞扬,浩浩荡荡杀向活动地点。
看到前面的一个坐在老师自行车后座上的同学把脚当成刹车片的时候,我终于知道校长为什么会向社区申请新到的一批公共自行车,封闭轮,无辐条,不卡脚。
我们的车队到达林场的时候,停车场已经挤了十多辆商务车,大多崭新,县里一些公司在资料重组中分配到了一些混合动力汽车作为公有化补贴的一部分。
但是......
但是,我当时怎么会知道这些?看来我又有点出戏。
“大家以班级为单位去领取树苗,建议五人一个小组。”
不等校长说完,不少同学已经耐不住性子,抄起铲子小桶,奔赴战场。
自由组队,李建豪很快让我们几个加入了他的队伍。此时在新湾西面的这几座小土坡上就像面包上撒上黑芝麻一样站满了植树的人。
吕大通用铲子使劲铲我们选定的一块树坑上的土。可惜他使劲铲了三四下只是铲松了表面薄薄的一层。李建豪赶快也拿来铁锹帮忙。
“浇点水吧,应该可以把土软化一下。”我灵机一动说。
“那还不快去?”雅姐把空的小桶拿到我面前一晃。
“这附近,没看到有接水的地方啊。”
“后面,后面”雅姐直直往我身后指了一下。“再晚树会死掉的。”
“暂时不会”李建豪一边埋着头跟大地进行着无用功的搏斗,一边插了句话。
扭头一看我才明白,之前我并不是没注意到水源地,只是那里人实在太多,目测已经围了三层。几个社区警察在尽力维持着那里的秩序。
这时我看到有人提着空水桶向着另一座土丘走“那边还有水源。”我最自己说,然后赶快追着那个方向疾步走过去。
越是往前走,土地越是干裂荒芜,我真的无法想象新湾竟然也有这样的死寂的土地。虽然镇上树木也少,但至少是有生气的,而这里似乎是被废弃的地方。偶尔可以看到一两个年轮模糊不清的树桩砸在干裂的黄土上。
很快,面前出现了一个小河的遗迹,河床上还有一些贝壳和鱼骨的残骸。几根腐朽又干枯的树干横在遗迹之上,被泥土包裹,像是纪念碑一样的存在。河床一直向东方的新湾海湾延伸。这时我忽然想到了年前爸爸和妈妈聊过,新湾前任县长为了修建新的县政府大楼而大量低价出口原木。当然后来新建县政府大楼也不过是个幌子,在陆续脱手县政府周边的楼盘之后,他卷款逃往了大洋隔岸的理想庄园,从此再无音讯。[1]
这一片荒芜是那是的事造成的吗?
我继续往前走,试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证实我的想法。
我继续往前走,马上就发现,我迷路了。我转了一圈试图找到来时的方向,于是我彻底失去了方向。
继续往前走,我对自己说。地球是圆的,老师以前说过。
“哪儿的小孩儿?喂,找不到路了吗?”突然听到有人喊我的声音,我打了个机灵。
“没没......没啊,我妈妈就在......”
“还说没呢?你都快走到新湾林场了,快,我送你回去,你是从哪个入口进的虹场?”
“虹场?”
“虹湾林场,你听不懂人话?哦哦,对不起,哪个,我不是有意这样说的。好......好,跟我先回到入口那边。”
当我从护林车上下来时眼前的景物一下子不对了,之前的荒芜变成了一片片稀疏的树林,车停在新老树林的分界线上。
“我真不是人贩子,我是虹湾林场的护林人,喏”他给我看他的工作证。上面写着“何坊”。“所以,你倒是告诉我你是从哪里走丢的啊。”
“新湾林场。”
我看到他嘴角抽动了一下,石化了两秒以后何叔叔推门下车“你先在这儿等会,先不说你是不是记错了,我去联系一下新湾那边......小伙子还真是能走哈。”
我看到太阳渐渐升上高空。
在这里坐以待毙吗,他是不是去联系同伙了?看到他走远了,我赶快摇开车窗,从车上翻下来。拍拍裤腿上的灰,我开始向一个我认为对的方向奔跑。
在树林之外,一块红土丘上,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一丛翠竹摇曳着水一样的细叶。
那翡翠似的主干上疏密相间的纹路如微风中水面的鳞波。
它与周围的植物都不同,却与环境相容的恰到好处。
一片翠玉在风中飘落,旋转着下坠,裁剪清风,和秋日的金色阳光。
土丘之下,一汪清泉汇成溪流不急不缓的流过,为明年的翠竹照水早早搭起了舞台。那年轻的伞状分叉,在低空中撑起绿色的纱帐。在阳光中挑选合适的色彩。
“哇,都长这么大了。”
又是一个机灵,耳边一个清脆的女声把我从我的艺术世界拽回了现实。什么长这么大了?
“这......”我问。
“这是我前两年和爸爸一起种的早园竹。长得真快呢。”
“早园竹?”
“就是这种竹子的名字啊,它还有很多别的名字哦。”
“那,你叫什么名字?”
“何一一”她说,眨了眨眼睛。
“啊,同伙儿”我想起那个怪叔叔工作证上的名字,憋不住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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