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门口,笑着挥手送走了最后一伙人。 三层楼的小洋房又只剩她一人,热闹的年就这样过去,孩子们像候鸟一样飞回来又飞向了远方,房子空得说话都有回声。“汪!汪!”两只狗相依偎着。“噢,还有你们两。”她悠悠的走向二楼。
说是名贵的军用拉布拉多,她倒是没看出什么不同,左不过高大点。饭量倒是惊人,她没少和把它带回来的小儿子抱怨一个月好几百的饭钱。再怎么名贵还是回到了农村,也不知和哪只野狗配了种,生了一窝崽,现下只剩一只留在身边。
早晨。“多多,你又在家里撒尿!我打死你...”每天都这样开始。冲刷了遗留物,解开绳索,大狗飞的冲向外面,小狗屁颠屁颠的跟上前。“死狗,你又乱走!”她拖着衰老的身躯缓缓追上。好不容易把两只狗赶回来,虚掩上门,提上菜篮,蹒跚地走向菜地。
多多大于寻常狗许多,或许是身体里军犬血液作祟,见到生面孔就立刻进入备战状态,几个胆小的孙女都对它敬而远之。为此她没少咒骂,“你个没良心的,家里人都不认识吗!再叫我打死你!”
傍晚,隔壁邻居总会来串门,家长里短不知叙了多少遍,消遣着无聊的时光。入夜,妇女的八卦阵散场,她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浅浅的打着瞌睡,却总不愿意上床睡去。偶尔被狗叫声惊醒,她念叨“这死狗,又瞎叫,明天我就把你给煮了...”
她总是无休止的咒骂着狗,总说不要养了,嫌弃它吃的多拉得多,要她伺候着;去哪总要记挂着它吃喝拉撒,总不得自由。即使它乖乖的看家,勇猛的驱赶外来者,让她短暂外出的时候不必锁门,回家的时候不是空无一人;让她能在夜晚沉沉睡去,让整个房子里不是只有她的回声。即使只有它和它的孩子一直陪着她。
多多总是默默承受着她的咒骂,她的棍棒,每天早晨低着头等她冲刷地板,摇着尾巴等她解开绳索,翘首以盼等她回家,坐着看她坐在门口观望、聊天、哀声叹气......
谁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照常解开的多多的绳,两只狗欢快的出了门,她干着总是干不完的活。过了半个多小时吧,她觉得莫名的安静,走向门外......
好几天了。她走街串巷,一遍遍的喊着“多多,多多...”但怎么也找不到那一大一小,一黑一黄,一高一矮的身影。惴惴不安的告诉了儿女,儿子们没多说,小女儿好生安慰着,并未能抚慰她的心。怎么会这样呢?平时打也打不走,好歹她也伺候了它那么久啊。以后就真的只剩她一个人了、出门要记得锁门了,夜晚要惦记着安全了,冰箱里还冻着给它们买的猪下水。房间变得异常的空旷,白天黑夜都特别安静。
一天又一天,总是盼着,却比远方的子孙们还难盼。一夜又一夜,总是不能入睡,心心念念都是寻不到。泪,湿润眼眶,顺着沟壑般的皱纹缓缓流下。日日夜夜絮絮念,她一如它盼她回家一样等着它。
而多多,却带着它的孩子走了,再也不见了。
文/M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