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雪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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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远不会去听我妈到底说了些什么。
“#＊＄％＆#￡……”——我妈又开始了新一轮骂骂咧咧的轰炸，她的嘴巴似乎永远不会停歇。从她嘴里吐出的话，从我七八岁开始就像浓重的雾霾，兜成我心头一抹挥之不去的阴影。
我妈有病。
我对外声称我妈是因为我姥姥去世才受刺激得的精神病，我揣量我爸妈“火爆”的婚姻才是导火索。姑且不论他们打我记事起就打打闹闹个不停、吓得我到现在都会噩梦连连——我妈确实有精神性疾病。
平时她的记忆很不准，导致我家中失火两次。可她对过去的记忆却是记得出奇得结实。每每过年家中来了客人，她总能翻出好些年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反复地掰给人家看，让人家知道我们一家人对她有多么不好，过去的她受了多大委屈她心里压了多少事。
一开始我还想，就当是听听老故事了吧——可是你知道祥林嫂的故事吧！于是我们也没有耐心了。我爸？他的态度全看他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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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病了多少年，我几乎就恨了她多少年。
很多人跟我说，那是你妈，别跟她一般见识——然后转头遇见我妈就狠狠地躲开。但是我不能嫌她，做饭得问问她吃啥，然后她又开始一轮新的诉苦倒怨，搞得我也好烦好烦。
我上初中的时候经常跟我妈打架，大人们看不过去，都来指责我的不是。现在想想我那时也绝对不是个善茬，不是什么有良心的主儿。
讲真，我妈现在要是再骂骂咧咧，我保证我一年回一次家。现在我在本市上大二，一年也就回家两三次。前几天去了男朋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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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大人是会疼孩子的，很疼很疼的那种疼。
我瞒着我爸去了男朋友家，住了三天。
因为我晕车，中午到那吃了多少晚上就吐了多少。意料之中地在饭店点菜送到家里，坐在桌前总归是少了一分底气——我一直觉得自己不被重视——然后按下小家子气的羞涩矜持，假装出一副大大方方的样子。
之后的三天，老大（男朋友）的奶奶叫来小姑专门给我们做饭，奶奶怕自己做得不好吃。我在心里暗笑:在我家有人能给我做饭就不错了。
老大和我情况差不几分，他八岁就走了妈妈。他后来的妈自私恶毒，幸而已经跟我未来公公离了。
于是我们在漫漫幸福家庭长大的大学生堆里，拨开人群走到了一起，还有些惺惺相惜。
他家人对我都很好。尤其是奶奶，作为吃货的我居然水土不服，奶奶忙前忙后；尤其是小姑，不让我给他们帮忙，也没有显现出对我有什么意见；尤其是叔叔，就是老大的爸爸，本来感觉挺暴脾气的一个人，其实幽默又实诚。
晚上睡觉我就偷偷想啊，我也想有一家子人，都疼我。
然后我就忍不住哭了。
晚上看电视，我搂着老大的奶奶，我说，奶奶你真好啊我喜欢奶奶。
老大说，我奶奶就是你奶奶。
我说，沾你的光。
说真的，我要是以后有女儿，我得好好疼啊！儿子更好，像老大一样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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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跟我说，你至少还有个妈妈陪你。
我想，我妈也不是一无是处，除了不做饭不干活老是骂脏话翻旧事，这两年对我也还是挺好的:苹果放烂了也不让我爸吃说是给我留着，我回来她也很少再骂骂咧咧了。
肯定有我很少回家的原因。
但至少眼下，我妈还行。
不就是不做饭嘛，我做，我想吃啥做啥你们都听我的；不就是不干活嘛我还当锻炼身体呢。
就是我妈好抽烟，这点我没招。
我爸不喝烟不抽酒也不抽烟不喝酒，省钱还健康。感觉都让给我妈了。
老大说，在家待的日子屈指可数，别再任性耍小孩脾气了。
老大说，你不是还有我么，难过了找我啊，给你出气。
老大说，我真没看错你喜欢你我从来都没后悔过。
老大说，他可心疼我了，他最见不得我哭……
——其实老大很少很少说这样的话，只是我每次听到了，都很温暖，然后截屏、存起来。我得记着他说过。
然后我就会在每次被我妈“点着”的时候，多想想他说的话。
顿时就好了。感觉全世界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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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现在很少跟我妈吵架了。
再也没打过架。
因为开始有人疼惜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