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经《雅歌》里有这么一句说:“求你将我放在心上如印记,带你在臂上如戳记;因为爱情如死之坚强,嫉恨如阴间之残忍。”
对于曾经的事,我不喜欢称往事,对于曾经的物,我从来没有称它过旧东西。我的怀旧情绪在骨子里,在感情深处,任岁月须臾流转,曾经依然荧幕般重现。
我尚且不是隐者,早已流于世俗,只是多与天涯比邻,遂得以常常看清风明月。
小陌也曾说,清风明月不用一钱买,玉山自倒非人推。是的,玉山自倒非人推,不因别的,只因想着这些恍若相识的词句,只因想着这恍若相识。
当时我就颇以为然,一个人对待他人的想念与韧性也应该如此。这世上的一切本无谓是非,更无谓过往。天使眼中都是天使,魔鬼眼中都是魔鬼。人都只能看到自己心中本来应有的安静。
后来我自己假设了一个关于这种安静的很简单的比喻,肖筱,我,关缇,各自仰望着天上的月亮,但月亮从来只有一个,往东走的肖筱觉得月亮在跟着她往东走,往西走的关缇觉得月亮在跟着她往西走,停在原地不动的我只觉得月亮从来没动过。
关于同一件事情的争论,都是在争论月亮到底是在往东走还是在往西走,还是一动不动。而对于月亮来说,我们所有人,都是安静的。
总觉得现在恍若相识的自己应该算是个安静的人。
虽然我会认真地坐在同一处地点,面对曾经连叶花开的湖面,可以很长很长的时间里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却听不到花开的声音。但是我知道,我是安静的。听不到花开的声音的人,都是安静的。
我尝试着安静下来,平静地看待这个世界,尽量避免说一些愤世嫉俗的话。或许是这样的转变太过于突兀,身边的朋友或多或少的难以接受,直至疏离。大概这就是以前关缇以前常说的安静。但这一年多来,我越来越觉得安静的自己总是令人望而生畏,我不知道在别人眼中如何,至少我是这样看的。安静,意味着保守世故,同时还缺乏应有的勇气。在很多人看来,做事太过优柔寡断,小心翼翼。当断不断,以至事后追悔莫及。这些缺点,都是有的。但更重要的是,总不比以前那样聒噪得惹人厌烦。习惯早晨醒来,看看窗外的天,再看看周围的一切,重复且往返周围那些熟悉的人景情事,潜移默化地意识到,盛年不再、韶华已逝。出门做事变得毫无激情,一切中规中矩,按部就班,生怕出了一点差错而毁了来之不易的饭碗。
遥想若是换了他人,二十多岁时的年景一定少不了金戈铁马,豪气干云,却不似我这般胆小如鼠,万念俱灰。
我无从知晓肖筱的感受。对我来说,在这一场转变奔徙的途中,一切皆是那样匆忙和仓促,仿佛刚从一场夏日的午睡中清醒过来,年轮这道冰冷的门槛已经横亘在那里,显得如此突兀和无中生有,充满陡峭和生硬的意味。必须要经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才能从心里接受。周围的目光反复提醒着自己,是的,我已经错过,毫无任何优势可言。我曾经最为看重的东西,转瞬间已经阴阳易位,被时光剥夺得一干而净。
我在脑海中反复回忆着这一年之前的那段生活。我不得不说,感觉就像喝醉酒一般。至少是一路微醉着过来的。我承认,我是喝醉了,只一会儿功夫,醒来后世界已是面目全非,大把大把的岁月不复寻觅。
常常回忆往事的人,通常都是现在活的不如意的人。比如老人,或者未老先衰的人,对前程不复有繁华似锦的念头,转而在往事中迟迟暮暮,藉暖当下。
所以我特别喜欢在大半夜的时候到离住处不远的老式电影院里看一些老电影。
比如今天,我又去看了一场不知所以的电影。看了开始字幕之后又不知所以的睡过去,又不知所以的在电影末尾时醒过来。
走回家的路上,突然笑了一阵,只是突然觉得坐在影院里看电影是件非常好笑的事情:无论多么绕指缠柔的倾国倾城,也不管多么壮怀激烈的荡气回肠,短短两个小时之后,场灯一亮,一切皆空。
复想起华严经里的一个小故事,大意是有个贪恋俗尘的小和尚问师傅:“如何才能解脱?”师傅说:“谁捆住你了?”
我若是那个小和尚,定要用木鱼敲自己的光头脑袋。不为其他,只为师傅的所谓点破。这大可不必如此矫柔造作,或许那个小和尚凡心不灭,心神形住都在那五行之中,但仅仅这一句话,就让他一个卑微的小小人物,使他认识到自己什么都不是,只不过一个可怜虫,转而坦然接受的命运,领受神恩了。让一个常做大梦的小人物恢复一颗平常心,是比缔造一个七级浮屠还要伟大的功德。
至于后来那小和尚如何如何,经里没写。
我倒是记得我当时留下的批注是:人心一死,万古千秋没自己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