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都有过5关斩6将的时候，也有败走麦城的时候 。

        年轻时，军子不但不爱说话，还不务正业，他是十里八乡爱赌排上名的人。

        军子手巧，会刻宝星，凿名宝壳子，还给乡里爱赌的人赠送过几幅，从来不要钱。

        每年正月，二月28，三月3，四月初八------

        都是军子白天晚上舍不得睡觉的时间。

        24岁那年，四月初八，娘娘山庙会。

        军子大清早起来，揉了一把头，头发还没干，就骑着250摩托直刮娘娘庙山。

        戏，是10点半开唱的，正日子戏《铡美案》。90年代初，电视机还没有普及，说书唱戏，便是乡间最有味的文化活动。因此，看戏的人，满满坐了两平台，一道坬。卖香纸、油锅（麻花）和枣果馅的，早在香炉前排队摆摊了。

        中午时分，是抽签问卦神神最显灵的时间。

        军子跟往常一样，跪在娘娘像前，点了3柱香，烧了三张纸，磕了三三得9，9个头.抬头仰面，看着娘娘像说：“娘娘老家，如果今天保佑我赢了，对半给你分。”然后，刚站起准备走，测签会长拉住他的手说：“后生，每年庙会都见你上香烧纸磕头敬神，你是哪里的？干什么营生的？”

        军子笑着说：“我就是爱赌博的军子，不务正业，不过，我从来不抢人，不占人便宜。我是芦河镇王石畔的。”

        会长又问：“你娶过媳妇了没？”

        一听说媳妇，军子脸通红。心想：“现在人家一听说赌博人，就都看下坡了，谁还会愿意把女子给了赌博人，那不是踏黄河了？”

        虽然这样想，但军子毕竟也有成家的梦，于是说：“估计没人看得上咱爱赌博的人，如果遇到人家看的起咱的，咱也想成家，老人一满天天各囊，说我光棍往老了打呀。”

        会长说：“我给你出个主意，给娘娘好好诚心许个愿，说不定赶8月15就能结婚.”

        听了会长的话，军子又磕了三个响头，笑着说：“娘娘保佑，要是我赶今年8月15真的能问哈婆姨，我亲自带上婆姨，专门来给你还口愿：给你送丈二花红锦旗一面。”说完，一不脸站起，大刮了。

        半后晌，山上起风了。

        军子正在苜蓿地里扣名宝，虽然今天的宝星转得比平时快，秃噜噜的，但今天的手，好像擦上屁股了-----臭死了，不到三小时，胸前的黄帆布口袋，钱就快输光了。

        “老乡们，快压，快压，趁我这阵手气不行，多压点，钱误不住事，快，快压。”军子说着，又解开裤带，裤裆里拉出一沓票子。

        众人看见军子又有赌本了，趁着他手气臭，人心齐谋，哈拉拉就压了一大篇，拐拐，定定，架架，还有压窜黑屁股的。

        压的最多的，刚准备掀宝，忽然有一人大喊：“站！我全买了，把所有的拐拐定定架架连同压黑屁股的，全部压到2上，都做秃顶压！”

        黑胡子乔昌看了一眼买宝人说：“买宝有买宝的规矩，你买了这么多，赔不起怎办？亮本！”

        买宝人笑着说：“我赌了近30年，这个规矩，我懂。”他叫了一声旁边的光头，扯开腰包，亮出了满包的钱！”

        有一个满脸黑疤的后生大喊：“都让开，让人家买宝人掀宝，人家压的柱最大！”

        众人主动退开，让出一尺。

        买宝人撸起袖子，双膝跪地，侧头，左耳贴地，右眼微眯，朝宝里瞅看-----------随着颤抖的右手掀起宝壳时刻，只听军子在大腿上拍了一打，大喊：“老天呀，这宝黑棒了再嫑黑棒也行，黑棒，黑棒，黑屁股，黑屁股，棒！棒！棒。”

        宝壳子被扔到沟底里了，买宝人输了，一脸屈黑。

        军子给买宝人留了盘缠，说：“兄弟，咱都是赌博人，今天输了明天赢，来来回回常这样，别太难受，转不了多久，这钱又到你腰包！”

        军子沟子又夹了那辆250摩托，朝后甩了一下长发，打着口哨，奔向另一个戏场，烟囱直往后喷烟------

        电视剧《大染坊》里，有个天天吃白面的师傅，可是这事，在农村，搁到80年代后期到90年代初期，还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农历6月6，是吃白面的日子。说是白面，其实那就是普通的小麦粉。

        天不亮，大人就把淹起的麦子倒到磨顶上，然后给毛驴蒙住眼，拴到了石磨上。大人“呔抽、呔抽”了几十声，毛驴从早上日出前转圈转到大饭时，拧达了99八百一十圈，磨下的麦粉总算够大户人家吃一顿。

        刚吃过饭，军子铺了条毛口袋，枕着一块满尺砖，睡在了草房底下的背阴地乘凉。

        忽然，听见家里有陌生人说话，好像在说军子。

        军子蹑手蹑脚，走到门前，偷听。

        “军子过年就25，咱农村算是大光棍了，愁死人了。”母亲哀叹的说。

        “试看这回怎样，不管怎，先叫娃娃本人看看，看能看起不。”父亲说。

        “听那家掌柜的说，对咱镇子的地理条件还比较满意，只要人看对，其他都好说，彩礼也不争论。媒人说。

        “那就订在7月7，龙王沟唱戏，就那里看人，越早越好。”父亲说。

        军子这才明白，这是给自己介绍婆姨，媒人是二老姑父艾二。然后，又偷得蹑手蹑脚回到毛口袋上，装着睡着。尽管母亲喊话回家拉话商量事，但他竟然装得打起了鼾声，心里盘算：“二老姑父，是好人！”

        龙王沟，是陕北有名的佛教基地，因其与素有陕北小香港之称的镇川毗邻，所以，7月7日的热闹，不用多想。

      父母提前两天，就到附近的亲戚家等候。

        军子骑摩托，赶放羊前，就站到了戏台背后的果树下，心里七上八下。

        军子只顾抽烟，时而看看脚上的皮鞋（人造革），时而正正衣领。这等人的难耐，看婆姨的别扭，还真比出几下名宝复杂。

        一直等到太阳快下山，还没见那个心上人。

        军子感觉自己太窝囊，回去可能又得挨老人的大骂。

        其实，媒人二老姑父早把那女的带到戏场，也见了军子，只是军子不知道。后来军子还纳闷，怎就活得连看别人的权利都没有！

        但军子命好，遇到了命里的贵人-------老丈人，老丈人康硬，包办了婚姻！

        原来，后来成了军子的婆姨的女人，根本看不起军子，不是嫌军子丑，也不是嫌军子穷，而是军子赌博坏了名声。当然，还有另一个最主要的原因，跟小木匠有关-----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