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

文/sgasun

尘埃摄影作品之一

落下这个题目,脑海里就漂浮出那熟悉的旋律:“我来自偶然,像一粒尘埃,有谁看出我的脆弱,我来自何方,我情归何处,谁在下一刻呼唤我….”

熟悉这首歌的人,一看就知道我改了一个词:“尘土”改成了“尘埃”。是的。我这里没有押韵的需要,我要的是“尘埃”来点题,因为别人眼中微不足道的尘土是我挥之不去的朋友“尘埃”。

而他真的就要听从下一刻的呼唤,情归妻所在,子所在,一个叫做家的地方……

于是,“尘埃”落定。

没想到,时隔多年,当我开始用笔墨涂写以前户外生存结识的朋友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重又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清明前一天,接到“尘埃”的邀约,赴大宅门聚餐。本以为就是个朋友久别后的小聚,谁知道却是朋友“尘埃”要离别这个城市的“最后的晚餐”。

结识“菜贩”和结识“尘埃”几乎是在同一天,就是多年前的那次五山之行,就是那次在五山贫困山里人家走家串户访贫扶困的行走中,就是那个夜晚在五山小学教学楼顶搭起的5.6个帐篷边喝酒聊天的星空下,我们相互认识的。

“菜贩”和“尘埃”长相倒有些相似之处,都是圆圆的脑袋短短的头发紧贴着头皮,孩子气的圆圆脸一笑都是笑靥如花。

尘埃的眼睛更是清澈见底,没有一丝尘埃,极具亲和力。也许这就是我与他一见如故的原因。

与一个素昧平生之人初识之下,有这种感觉,挺难得的。我想我内心地可能有种把他当亲弟弟的感觉,谁要跟他过不去,为难他,我也许就会跟谁过不去。(当然,我这辈子好像还没跟什么人有过不去的)。

不同的就是本该身高马大的“菜贩”(菜贩子毕竟都是干体力活的嘛),反而小巧玲珑,敦敦实实;本该弱不禁风的“尘埃”(风吹尘土飞扬嘛),却长的牛高马大,魁魁梧梧。

无论“尘埃”或者“菜贩”,以及俱乐部其他成员,他们走在野外身上的装备,都令我这个初出书斋走入大山的一介书生倾慕不已。

“尘埃”和“菜贩”那时候都是快乐的单身汉。从头到脚,一身职业野外生存着装,衣裤上兜兜转转,袋袋囊囊,俨然正规的美军特种部队,除了手里没有那只枪以外。


石灰岩地区五山镇访贫扶困徒步途中

特别是脚上那双高帮登山靴,密密匝匝的鞋带,厚厚的牛筋底,牛皮的鞋面,结结实实的针脚,款式粗野犷放中蕴涵时尚流行,上千元一双,令我咂舌。

最令我叹为观止的是,他告诉我这样的靴子遇到漫过脚跟的泥水坑可以直接趟,绝不会进水!我买鞋子,上百元的除了把玩一下,几乎买的欲望都不会有,别说上千元的鞋子了。即使买来可能也只会拿来陈列在家中鞋柜中欣赏,却不敢穿在脚上穿山 越岭涉水过河。

初见之间,他们就把我震了。从心底佩服这是真正的狂野的狂热的户外发烧友啊!这还不算,其他的装备,比如胯下的坐骑---那必须是重量最轻的合金钢做的,既要轻便又要足够坚韧耐磨抗压的越野单车,价格令人瞠目。

从登山包、帐篷、行军用炉具、照明设备、照相设备等等,一应俱全之外,几乎都是精品店的货,是名牌品牌自然不必言。花在这上面的全是大价钱。让我大开眼界了。

我几乎就是个“门内汉”(闭门不出的书呆子)了,而他们才是真正的“门外汉”啊(天天在野外跑的汉子嘛)!

我当时就想,“尘埃”的工资可以肯定都花在这上面了。好在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快活刺激激情四射的生活!乘着年轻,体力充沛,多好!

在我眼里,他身上的每件东西,都是价值连城,武装到牙齿。其他的俱乐部成员也几乎如此。大家聚在一起常常为自己又增添了什么新设备而津津乐道。然后一门心思计划着下一次去到哪个野外绝境好检验检验,一试高低。

他们热血喷张一般难以抑制的野性和进入野外如同鱼儿入水一样欢快无比的天性以及长途爬涉依然步履坚实的韧性,都对我平淡如水的平静的书斋生活是一个绝对的反照。在他们身上,我也找到了曾经有过的冲动---我心狂野。

那几年,刚好影视与文学公选课开设了不久,我用来启发学生的一部《死亡诗社》电影刚好也给众多学生带来心灵冲击,电影描写一群青春年少的男孩子在一个对生命有独特理解的老师的引导下,学会选择自己的人生,抵抗压抑和束缚的教学体制,最终找到最坚强的自我,获得自由思想的心灵和勇气的过程。

其中贯穿电影主题的诗人梭罗的一首诗,我突然明白它简直就是给“尘埃”的。于是,我马上将它送给了“尘埃”。

果然,“尘埃”得到这首诗歌后,马上将他在俱乐部的网站上的签名档换成了这首诗。他的英语本来就不错,我知道他能够懂得这首诗:

“I went to the wood

Because I want to live deliberately

I want to live deep

To put to rout all that was not life

And not, when I had come to die,

Discover that I had not lived. ”

(我走入丛林/ 因为我想活得有意义/ 我希望活的深刻/ 吸取生命中所有的精华/ 把非生命的一切都击溃/ 以免当我生命终结时/ 我才发现自己从没有活过)

遇到生命中与你同频的人是一种幸福。

徒步旅行途中

尘埃脾气出奇的好,从没见过他有生气变脸的时候。在野外出游的队伍里,他永远是“头驴”或者“尾驴”,要么率领大家朝着正确的方向行进,要么从不让一个人掉队。

他还总是兼任整个出行部队的“财政大臣”。负责收缴各种费用,联系出行方式吃住安排。事无巨细,矜矜业业,热情周到。

有时候难免让每个人都如意,可是无论别人如何出语激烈,言行过激,他都是笑脸相迎,耐心解释。如此涵养,令我钦佩。

尘埃摄影技术一流,所以在俱乐部自己的网站上担任“行摄匆匆”板块的版主,负责将每次户外活动他拍摄到的优美风光或者活动场景,图文并茂的呈现在网站上,供大家回顾热议。


桂林阳朔雨中骑行

2004年底我们一行十多人远赴桂林阳朔西街游玩。我特地带上了《我的西街》一书,希望在西街找到这本书的作者,与之能有机会谋面一谈。

此行不仅完成了这一计划,而且“尘埃”还真实地记录下了这一幕。而且我们在西街度过了一个别样的最令人怀念和难忘的圣诞节。

每每回忆起,那都是一段最温馨最有趣也最具野性的一次户外之行。

阳光、真诚、年轻、精力充沛的“尘埃”,满世界周游,满世界飞扬的“尘埃”,单身的“尘埃”,看着他,我曾经预言:他一定会在周游世界的路上找到他的生命的另一半。

果不其然,我们西街归来后一年左右时间,“尘埃”在一次去西北、西藏的路途中,遇到了他的另一半!在我心里,这应该是天造地设了,只能说是缘分了!也是宿命吧---总在路上的游者旅者的宿命。

“尘埃落定!”,这句话对他的名字做了最好诠释。

有一次接到“尘埃”邀请,到俱乐部成员经常光顾“腐败”的一家私房菜馆聚餐,在那里终于见到了尘埃的“那一半”。与我想象中的她差不多。

但是,那天的聚会我犯了个最愚蠢的错误。俱乐部其他来赴宴的成员都“知道”这是一次婚宴,而我却稀里糊涂把它当一次普通的聚餐,因为尘埃请我的时候,并没有告诉我这就是他们的“喜宴”了。

事后,我才知道,其他人都送了礼表示祝贺。就我一个人什么礼都没送。事后,别人提起,我才意识到我有多么“不近人情”!好在“尘埃”并不在意这个。

这次接到尘埃的吃饭邀请,我还特地问了什么名目呢。尘埃也说只是想聚一聚。等我去到了,才知道,这其实是“最后的晚餐”,因为明天“尘埃”就要离开这座他工作了十多年的城市,去到他的爱人和爱子身边,一个新的岗位上去工作了。

去尽一个丈夫的职责,履行一个父亲的义务,担当一个男人在家庭中的角色,去圆一个完整的家。

为了这,他花去了将近一年的精力,物力财力则不知花去了多少。我只知道他为此曾向人告贷。难处可想而知。但是,这世上有什么力量能抵挡爱的力量?

当初找到他自己的另一半,漂泊的“尘埃”算是落定。但是,结婚后“尘埃”与妻子却一直是两地分居。期间“尘埃”还特地考了工业大学进修一年。离妻子很近。

极具绘画天赋的尘埃儿子的作品

后来他们的儿子出生,“尘埃”将刚满月的孩子的照片发给我。看到他那个胖乎乎虎头虎脑的儿子的照片,满心替他欢喜,能够深深体会他这个做父亲的喜悦啊。

后来孩子上幼儿园了,这孩子极具绘画天赋。经常听到“尘埃”描述孩子的表现,逸闻趣事,诉说苦恼,比如老师如何告状,说孩子与其他孩子不一样等等。言下之意要做家长的好好管教。

我一再告诉他千万不要和老师联手“戕害”自己的孩子扼杀孩子的天性。有时候,老师布置的太难的作业(纯属对孩子的摧残的东西)还是尘埃替孩子完成呢。呵护之心,天地可鉴。

终于得知“尘埃”要回到自己的爱人和爱子身边了。除了为他高兴,为他祝福,还能干什么呢。

只是感伤又要失去这样一个一尘不染的尘埃了。这样的尘埃在如今肮脏纷繁复杂的社会里只能说越来越难找了。

这次,尘埃真正的是“尘埃落定”!这落定的“尘埃”已经是一个经历无数风雨磨砺的一粒金沙了。这才是大团圆的最完美结局啊。“尘埃”也名副其实了。

尘埃有点伤感地对我说:“将来再回到这里,就要到你家蹭饭吃了。”

我心一热,说:“只要你愿意,你就把我家当你的食堂就是。”

这只能算是这次离别晚餐我送给尘埃的礼物了。

一起来赴这“最后的晚餐”的还有“老夫”一家三口。“老夫”就是俱乐部的领军人物也是俱乐部网站的奠基人,“老夫”家更是俱乐部的聚乐大本营。

“老夫”可爱的儿子已经5,6岁了。我们那年去桂林阳朔的时候,在火车站集合,老夫带着身怀有孕的妻子来火车站送我们。一晃当年在母亲腹中的小生命,如今都已经是个半大小子了。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啊。

看着我的脸,这个半大小子一脸很好奇的样子,然后朝我伸出一只手,要挤过他爸爸的身边,到我这边来,我于是探过头去,看他有什么要求。却见他的小小手就往我下巴的胡须上摸。哈哈!

原来如此。看他很享受的样子,天性未泯,令我倍感可爱。以前也有一个这样的孩子,也有这样的要求,也有这样的很享受的样子!

想想,和尘埃这一别,不知何年能再相见。如果下次见面,说不定他的宝贝儿子也会是这般大小了。那个“小小尘埃”到时会不会对我也有如此好奇,有没有想摸摸我大胡须的冲动和要求呢?如果有,我肯定毫不犹豫地低下头去。

分手时,“老夫”邀请我到他家接着去喝茶。因为有事,我谢绝了。与他们分手以后,独自在小雨中,等回家的公共汽车。

小雨中的街道,灯火迷离,湿淋淋的地上,映照着斑斓的街灯,光怪陆离;雨水洗去了尘世所有尘埃,不见踪影。独留一粒,飞入眼中,嵌入心底,迷离了双眼。我要上的车足足迟来了近半小时。

清明未到,雨已纷纷。

                        初稿于2010-0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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