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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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岁月惺忪而亘古地重叠在村子对面的山坡的石板上,李林在那里朝知荇家院子里望了一日、两日、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有时机会来临,他就又可以近距离和知荇说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一年的时光匆匆过去,似小溪里的水,总在人们不知不觉中流去遥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

      一年的时间足够发生许多事。李林已经毕业,大学自然是考不上的,现在在村里当小学语文老师,再怎么说,也算是个公家人;胡麻子和吴二嫂的关系更加亲密,并且在喜儿的帮助下,两人都有在一起过日子的打算。

      晚饭过后,胡麻子坐在院埂上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叶子烟,心不在焉地时而往屋里看看正忙着洗碗的知荇,时而仰头望望洒满星星的静谧夜空。

      “荇儿,忙完了来和老爸说会儿话。”

      “这就来。”知荇赶紧收拾完家务,抬了条木凳子坐在他爹旁边。“什么事呀?老爹。”

      “也没,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我们很久没这样坐着聊天了吧?”

      “前两天不才听你讲故事讲到很晚呢。”

      “哦,瞧,我这记性。也没什么事,就想和你商量点事,我拿不定主意,想和你说说。”

      “你说就是了,我听着。”

      “就是,就是......哎......”

      “嗯?就是什么,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没,没有。就是......就是......就是我和你吴二娘的事。我们打算在一块儿过日子。”胡麻子目光不知所措,不知是该看着知荇还是该看其他别的地方。

      知荇沉默了会儿。“其实我也早听村里其他大妈们说过,我也早早就想过, 你既然都已经决定好了就按你的意思,我没有异议。”她看着老爹苍老的脸庞,已如核桃的皮,皱皱巴巴,似一堆乌黑的线被揉乱,眼角已经向下垂,似失去水分的枯黄的低垂的树叶......她向老爹身边又移了移,把头靠在老爹的苍老的干枯的肩膀上。

      胡麻子眼里的泪水再也留不住,划过那沟壑纵横的面容,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抚摸着知荇的头发,两人静静地仰望着星空。

      胡麻子和吴二嫂要在一起过日子的消息在村子里炸开了锅,成了大伙都瞩目的大事件。

    “老胡呀,你到是好福气,找了那么个白嫩的美人儿。”

      胡麻子只是嘿嘿地笑笑。

      “知荇也不小了,我看她和李林挺般配的,李林又是公家人,有知识文化,我看你就别让两娃白白错过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老了,管不了,管不了。”说着摆摆手。

      “老胡呀,不如两门亲事一起办了得了,双喜临门,还省事。”说完都笑成一片。

      ......

        结婚当天,全村洋溢着喜庆的气氛,当然这要除去吴家人,特别了吴海。在吴家人看来,吴二嫂的改嫁就是在打他们家族的脸。屋外锣鼓鞭炮响彻村庄,好不热闹。吴海在家里的床上躺着翻来覆去,最后起身到了其他几个叔叔和堂兄弟家去串串门,大伙都觉得这是不把他们家族放在眼里。便聚集在吴海二叔家的院子里,吴家妇女们你一嘴我一舌地火上浇油。

      “真是家门不幸,是在打我们家的脸。”

        “想当初是使了大价钱才把那骚娘们娶进门的,老人走了,该分的家产她一样没少,真是吃里扒外的东西。”

        “就是,就是,她一天在村子里不守妇道就已经睁只眼闭只眼了,现在还竟然明目张胆的要闹着和别人去过日子了,这张老脸都丢尽。”

        “不守妇道的烂货,当初要不是老太太看着,怕早就出事了,现在老太太不在了,是欺负我们吴家没人了吗?”

      “已经分家各过各的了,她自己当家,我们还管得着吗?”

        “这么几十年来白吃白住在我们家,还想分着我们家的家产去养野男人,我们为什么管不着?”              ......

        大家越说越气。人活着有时候就只为了争口气。

        胡麻子家院口那里挖了一个大灶,灶火正烧得旺,大铁锅里放着一个大木蒸笼,冒着白气,浓香四处弥漫。院子里和屋子里一共摆上了八张四方桌子,每张方桌配上四条长板凳。在堂屋的神龛上供完菩萨和祖先以后,表示可以开宴。亲朋好友、左邻右舍纷纷入座,在村子里办事请,都叫吃“八大碗”,也就是每桌八个人,桌上八道菜,上菜时都用清一色的大海碗,看起来那叫个爽快,吃起来过瘾,八大碗的菜名和先后顺序是有讲究的,一般为一道金鸡,二道银鲤,三道铜肘,四道玉卵,五道稣菜,六道豆腐,七道辣酱,八道清炒。这“八大碗”基本都是云贵高原上常见的食材制作而成,一般多是由鸡、鱼、猪肉、鸡蛋、土豆条、芹菜、白菜、黄豆芽等,不一而足,当然,还有一样是必不可少的,那就是辣椒,常言道:四川人不怕辣,重庆人辣不怕,贵州人怕不辣。如果没有辣椒,那再好的手艺也会让人觉得索然无味。最后再配上酱油、食醋、盐、葱、姜、蒜等简单的佐料,翻滚烹炒后,嗞啦啦倾倒入碗中,清香撩鼻,让人直吞唾液,嗅其清香,尝其辣,嚼其食感,醉生梦死。村子里不管哪家办事情,都会老老小小,全家出动去坐席。这边菜还没上齐,只见后村吴家一伙人气势汹汹地向胡麻子家院子里涌来。

        “老胡,老胡,赶紧过来。”

      “咋回事?鬼喊辣叫的。”老胡正忙得不可开交,抽身走向院口,看见吴家一伙人朝这边走过来,心咯噔一下,脑袋里嗡嗡直响,背上和手心直冒冷汗。

      妇女们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说着。

      “哎,这吴家气势汹汹是要干嘛?该不会来闹事吧。”

      “这事村里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他吴家又不是不知道,早不管晚不管,现在来是什么意思?”

      “来吃饭倒是好事,他们肯来吃饭,那以后见着也不怎么尴尬。”

      “看这势头只怕不是吃饭那么简单。”

        ......

      吴家人渐渐逼近,老胡的手心的汗越冒越多。

      “吴叔,各位兄弟,真是不好意思,本来是该让知荇和满红去请你们来坐席的,真是把我忙糊涂了”胡麻子搓着双手,傻笑着说。

      “哼,亏你这么大把年纪,一点礼数规矩都不懂。”

      “是,是,是我做得不周到。来,进里面去坐,坐着聊。”

        “还敢去坐?你这样做是欺我们吴家没有人吗?”

        “吴叔呀,我哪里敢。这中间有什么误会吧,来里面坐下来聊。”

        “误会?有什么误会啊?你要娶我吴家的媳妇,不经过我们家的同意,这还有什么误会的?总之,今天的婚事休想再进行,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这,这。你看,亲朋好友好不容易抽空都来帮忙了,不然你们也先去吃点东西,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坐下来谈。”

        “明天?明天我吴家的媳妇就被你搂进被窝了,还谈个球。你们结婚这事肯定不成。”

        胡麻子此时已是气愤不已,这明摆着不就是逼人嘛。

          “哎呀,老吴啊,有什么事,今天过了再坐下来慢慢谈,大家都这把年纪了不容易,权当卖你李老哥一个面子。”李老汉看不下去,也来劝劝吴家老头。

        “他老胡一点不厚道,娶我吴家媳妇,总得要我家族同意。”

        “这大妞不是早些年就已经分家独立出来了吗?她一个寡妇过日子也不容易,和老胡在一起正是天作之和。”

        “和个球,你尽知道帮他说话。她是我吴家使了大价钱讨回来的媳妇,这么些年在我吴家白吃白住,还分了一份家产,然后就想拍拍屁股再嫁人?这不简直就是骑在我吴家祖宗头上撒野。”

        李老汉也一时不知道如何才好。

        “那依你之见,这事想怎么处理?”憋着一肚子火的老胡,似哑巴吃黄连。

        “依我说,今天这事,首先,大妞归还所有在吴家分到的财产,其次,你要娶我吴家的人,就得下聘礼,少说也得拿出一千五百块。不然这婚礼就最好马上暂停。”

        在暗间窗户那里偷听的吴二嫂从屋里冲出来。“你,你,你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这三十多年来,一直给你们家当牛做马,我把青春全被卖给你吴家,分得一份家产也是我自己田里地里一锄一锄地刨挖的.......”说着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你一天在村子勾引野男人,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把我吴家的脸都丢尽了,还在这里讲什么给我们吴家当牛做马?”吴海的老婆向极了个母夜叉。

          村支书李金明也就是李老汉的侄儿出面和解,也没能让两家说到一块儿去。他知道吴家在县城里面有人,自己虽是村支书,但吴家的人向来是不服他的,见自己说话也不受用,心里很不是滋味,一肚子的委屈苦水没处倒,到自己到院埂上坐着抽闷烟。

          “你,你们......你们这帮强盗啊,事到如今还不放我得个安生。我到底是上辈子欠你们家什么......”吴二嫂嚎哭着竟一下子昏厥过去。众人见此状况,立刻把她抬到屋里床上去,用毛巾沾了凉水给她敷额头,掐她的人中等方法都用尽了,还是不见吴二嫂苏醒过来。这才把还在和吴家争论的老胡喊过来。

        “老胡,这人总也不醒,该用的方法也用了,最好还是赶紧送去镇上的医院,”

        胡麻子二话没说背上吴二嫂就往村口跑去,村里几个壮实的青年赶紧跑去找来拖拉机,在马路上汇合,一起朝镇上方向去了。

        吴家人见此状,也自觉没趣,各自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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