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可以,我想和你,守一座苍苔暗生的庭院,我们就在那一畦柳荫下,煮一壶无关风月的老白茶,平淡无惊,听你讲些有趣的小小故事。
1
“张小京!看看几点了,迟到!”
14:06,我和五、六个同事一起推开办公区的门,传来主管的一声断喝。
走在我前后的同事们愣了一下后,马上快速的溜回座位。
“可是,今天......”我想说:今天特殊情况。
是的,今天有特殊情况。上午十一点多,公司全面停电,餐厅供应很晚,所以,超过三分之一的人都迟到了。
“来拿罚单,找财务交罚款!”
主管低头拿出管理单据,在桌子上找笔,我看到她满脸通红,额头上的青筋鼓涨,双手微微发抖。
“可是,今天很多人迟到啊......”我实话实说。
“还有谁?说出来,我一起罚!”主管抬起头直视着我,厉声说。
主管林姐虽然严厉,但是对我一直挺好。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多人看着,她分明就是针对我。明知道我不可能说出还有谁。
真郁闷,不清楚哪里来的邪风,偏偏吹到我!没办法,又不能真和主管吵架,我硬着头皮,走过去接了罚单,踟蹰着向财务室走。
“发生了什么事?”是他的声音。
“怎么了?”他从会议室走出来,路过主管身边,又追问了一句。
“哦,张小京迟到了,按照公司规定......”主管很意外,声音微微颤抖。
“迟到了?”他转身扫了一眼呆站着的我。
“是的!她两点快十分才进来。”主管说。
一直抬头看热闹的同事们,齐齐低下头装作工作。
“哦,今天特殊情况!公司检修线路造成餐厅供应延迟。”他温和的转向大家说:
“林主管很负责,大家以后注意上班时间,这次是公司原因,就不再对大家进行处罚!开始工作吧。”
说完,他向主管微笑点头,然后脚步稳健地走向办公室。我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回座位,还是继续去财务室。
“拿来!”主管对我低声命令。
“主管,我......”我把罚单递给她,却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还不去工作!”
我满脸通红地走回座位准备工作,微信里跳出小远的消息:
“你又怎么得罪她了?”
什么叫“又”?!我根本没得罪过她!一向遵纪守法的我,一直都是良好员工,林姐平时对我颇为照顾,这分明是平地起风雷!我盯着微信有些气恼。
“你又做了什么事,让她误会你?你一向不注意!”小远不等我回答。
我承认我不太注意和领导的关系。可是,近段时间忙于年终考勤统计和绩效考核,整个办公区都忙得不可开交,我哪有时间和机会让她误会。
“我什么都没做过!也没有让她误会。她更年期!”
微信里我有些口不择言,不过还好,小远一直是我的闺蜜,和她说什么都不会出问题。
2
小远和我一起进公司,从报到那天就投缘,也从此成为闺蜜。
鉴于我们都是公司里的小人物,天天叽叽咕咕无话不谈,却也从没伤害过别人。遇到谁心里有事,互相安抚下,很快也就过去了。我们彼此依赖,凡事我都会问她的意见,当然,她也一样。
这段时间,公司私下传说要在入职两年以上的员工里,选出一个去分公司任主管。
小远偷偷告诉我,分公司离她家很近,不用再大老远挤公交来回。并且听说分公司工作不重,津贴可观,还享受业务回款奖励,与目前的助理工作相比,也更有前途。
分公司刚成立,高层很重视,拨了大量的资源全力支持。业务精英们为此早已明争暗斗,行政岗位自然也成了香饽饽,传曰“天高任鸟胡乱飞,皇帝不在好挣钱”。
负责此项目的他也曾私下问过我想不想去,分公司离家远,我又天生安于现状,不愿参与竞争,就直接回绝了。
听说候选的只有三个人:芳芳、小远和我,很多人都在猜,我们三个到底谁最终会“中奖”。
小远说想去的那天晚上,我和他一起吃饭,就想帮闺蜜套上上菜。有意哄了他高兴,然后一脸谄媚的问:
“领导,人员定了没呀?”
他递来一个犀利眼神:“说吧!又动什么小心思?”
“我觉得小远最合适了,长得好看,又有能力!”
“公司派谁就是谁!”他滴水不露。
“我就觉得小远合适,有能力,还听话!”继续进攻。
“主要是因为她和你关系好吧?”
“那你们定了谁去?”我故作生气,继续逼他。
“后宫不得干政!”他一脸得意,我败下阵来......
战事落败,我只得埋头吃饭,却故意把餐具弄得叮当响,输了战斗不能输气势。
我心里明白,就凭他对我的好,只要还没有最后定案,他一定会考虑小远!因为,小远各方面的条件都真的不错。
3
正加班的我,突然发现自己被孤立了。
以前同事们去倒水、领报表、打饭、上厕所都会叫着一起。近两天,我要去的时候没人去,前后脚三三两两说说笑笑的走过。
反思良久,我并没有做事、说话伤害到谁,也没岗位上的变化,没穿新衣服也没换惊世新发型。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我偷偷问小远,小远回复微信:
上公司网页!
我马上打开,基本没什么异常,也就聊天页面好多人发“吁~”,以为哪个明星八卦被围观,所以没向上翻。于是微信回小远:
“没什么呀?快告诉我,一定有事!”加发了好几个祈求的表情。
小远很快发来一个微信截图,我瞬间懵了——我和他的聊天截图!
好吧,我和他在恋爱。但我还不想公开,原因是我还没想好,他表示会尊重我。难道,是他改变主意了?
我瞬间热血沸腾,脸红到了脖子根儿,正要发微信质问时,座机响了:
“是你说不公开的,怎么突然又反悔,”是他。“这样的方式,合适吗?”
我一头雾水!
“算了,公开也好,免得你再折腾。”他有些无奈。“不过,你确定你身边的人能接受?”
什么情况?!
“我怎么可能!不是你公开的吗?”我低声咆哮。
“搞什么?!聊天图右面的头像是你!再说,截图上是你拒绝我的,看清楚!”
是啊!我呆住了......挂了电话,我已无心工作,拿起水杯尽量稳住脚步走进茶水间关上门,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让自己恢复思考。
4
下班时,他意外的把车开停在公司大门口,示意我上车,我踟蹰片刻坐在了他身边。在同事们的注视下,我们缓缓地驶向马路。
接下来他告诉我的话,足以让我惊讶:
林姐告诉他,我很有心计,并不想与他有结果,只是想利用他。和他不公开的同时,还与另外一个男人“不清不楚”。
林姐还告诉他,听说与我不清楚的男孩子姓常。
我脑子一片空白。
不公开我们的关系,是因为他职位比我高,年纪比我大,给我很强的压迫感。也因了从小父母感情不好,我对于婚恋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抵触。
我与“姓常”的男人相识十余年,彼此太过了解只能做朋友。
他说:“那张微信截图,也同时发林姐了,坐实你的心机。并且告诉林姐你对她诸多不满,林姐是个直性子,认为对你不错,所以很生气。”
我百口莫辩,这些事都有,却都不是本来的样子。我脑子乱做一团,搞不清楚事情为什么会是这样,搞不清楚究竟哪里出了问题。我的生活一向平静又简单,为什么突然北风瑟瑟,草木皆兵?
“谁知道你的手机和电脑密码?”他严肃的问。
小远的脸突然浮现在脑海里,吓了我一跳!这许多事,我只会告诉她一个人,也只会跟她吐槽和倾诉。我的手机和电脑,唯一不设防的,就是小远......
“你一定知道是谁了!”看我不说话,他偏过头,看了我一眼。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关于分公司主管,公司开会定的人选是你,而程小远,应该早就听说了。”
小远如愿的被调往分公司任主管。
走之前,部门会餐送别和祝贺。小远穿着新衣,化了妆,满面红光的在同事们之间穿梭,如鱼得水。
我看着她,翻看着微信收藏夹里,她半年前发给我的微信:
我的闺蜜:如若可以,想种满一院子的蔷薇,爬满篱落疏疏的栅,每当清风拂过的,便有飘渺的香气,装饰一帘幽梦。
如若可以,还想和你,守一座苍苔暗生的庭院,我们就在那一畦柳荫下,煮一壶无关风月的白茶,平淡无惊,听你讲些有趣的小小故事。
我们喝了很多酒,他一直陪着我,教我大方又得体的和同事说话,喝酒,微笑,表演开心。
小远端着酒杯走过来,大声对他说:
“我的小闺蜜,以后就交给你了,要好好照顾她!”
我看到她眼里泛起泪花,小远说我们是闺蜜,要交杯喝酒,我答应了。
我对着小远的耳朵小声说:
“那一院子的蔷薇,那壶老白茶,你要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