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把这些年写下来,不知道怎么拿捏那种情感。这些年,一个人在心里独来独往,我不出去,别人不进来,像一只刺猬,有柔软,但是示人的永远是背面。一根根的刺并不尖锐,也不会扎人,每次受伤的是我,这些年不知道为什么让自己过得这么苦,现在想拔掉这些刺,做一个柔软的女子。
父亲在家里那就是山,永远不会倒,即使会倒那也是在我可以独自经历风霜的时候,就是这样,在我没做好准备的时候,大山倒了,在我最需要关爱的年纪。在青春期异性的帮助是何其重要,我说不清楚原因,总觉得在青春期女孩更加女孩,男生变得男人,而我,少了大山,少了依靠,于是我开始做自己的大山,做别人的大山,做永远不会倒的大山,我变得坚韧,变得不那么推脱,想要达到的目的,哪怕刀山火海也要自己去趟,因为自己不会离开自己。
为了让我垂倒的大山放心,我强忍着所有自己承受不了的苦痛,庇护下的小鹰努力振翅飞翔,可是小鹰的羽翼都还没有丰满,那又怎样,一路飞翔,一路成长。
我有时会看不清楚自己,别人说我是个爷们,其实我是个十足的娘们,为了显得强大逐渐开始去抗一些需要费尽全力才能做好的事,然后表现出云淡风轻,外表的强悍确实能让我的内心坚韧。我得是座大山,我必须得是座大山,自己坚韧,自己成熟。
我一直承认父亲给我的影响很大,生前身后,我的身上明显有他的影子,而且我也愿意身上有他的影子,这样大概也是一种精神上的麻痹吧。我从来不觉得他离开我很久,但他确实离开我了,我不能理解为什么在他生命迹象一点点消失的时候,我能表现得如此冷静,握着皮包骨头的手,不停的摸,不停的搓,我无能为力,只能任凭脉搏渐停跳动,掌心的温度随着时间渐渐褪去。我无能为力,看着他被病痛折磨的狰狞表情,我只想让他早一点离去,我离不开他,但我爱他,我想让他更舒服的存在,哪怕是在另一个世界。
那年我20岁。
二十年的公主梦就此破灭,我再也不是他的公主了,那段时间是我心灵最纯粹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没有什么事再能引起我的注意,我最爱的人不在了,永远也不会回来了,最后那天,我似乎是痛哭了,看着灵车渐行渐远,我突然两腿无力,真的消失了,最后的存在也离我远去,我想去追,却没有,即使追上了又怎样,我同样是无能为力,我甚至没有力气去天真的幻想,幻想这就是一场梦,梦醒了,泪就干了。
我一直认为这件事对我的影响不大,我从来没有在亲人离世的阴霾里郁郁寡欢过,直到我走出这件事对我的影响。
这一年,我敏感,我尖锐,对己不对人,我张扬,我直率,对人不对己。我也不明白我是怎么样的人。
我不爱说话,却经常说话,我感情细腻,却时常大条,我只想身居桃源,却一直出入闹市,这样能显得我强大,为了这强大,我经常在深夜里痛苦,鼻子抽抽噎噎,却扯着嗓子抱怨感冒。是,我病了,自欺欺人,自以为强大,却不知道违背了自己的初心。
我开始觉得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圣洁的礼物。哥哥结婚那天,我挺开心但没有很开心,因为父亲永远看不到,等到众人去别地热闹,我呆在家里,躲在墙角,拿出照片,开始痛哭。我们都如愿长大成人了,我们都各自生活了。终于礼物出现了,哥哥也即将成为父亲,他不再是我质疑的哥哥,他是个男人,父亲的接力棒是交到了他手上,这时候我才放心,才发现之前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我根本就承担不了。
如果父亲知道,我想告诉他,我们都挺好的,以后会更好,我不再佯装强大,我要做回那个小姑娘,会害羞,会脸红。
可现实已经发生过,我再也回不去,回不到当年那个小姑娘身上。那又如何,我要开始做个大姑娘,会闯祸,会撒娇,同样会奔跑,会坚强。
身批铠甲有温度,内心柔软有原则。
(这些话,写了出来,我会有情绪波动,但没有热泪盈眶,我想我是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