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上次宋吉祥因为12 点时没能准时邮寄包裹，她当场就急白了眼，扯过另一位顾客就骂，顾客骂她疯子，她把人家瘦小的女子给打的鼻青脸肿，关键是警察还不管这事。
用当地的话来说疯子杀人放火还受法律保护。不管宋吉祥是真疯假疯，她在西城人眼里脑子不正就对了。林思凡思前想后，他还是不掺和了。
要说宋吉祥还是西城的名人呢！看到她走过街头巷尾，两个邻着摊位的女人总会不自觉凑到一起，嘀嘀咕咕的，一侧的眼神瞥向宋吉祥，最后二人又笑开。
估计店里的服务员和林思凡是一样的思路。
最终老板来了，一位腆着大肚子的中年男人，商人虚浮的笑容水一般蔓延，一看就是驰骋商场的老手。
“两位顾客，大家都来吃饭的，有事好商量吗？”把头转向服务员：“小陈，把桌子打扫一下。”
“他摇头，他朝我摇头。”宋吉祥首先开口。嘴唇似乎要飞起来，他竟然摇头，老板你评评理，这应该吗。”
中年大叔似乎并没有与她纠缠的势头，一直低头吃面条，稀溜溜的声音。
老板很快明白过来，这年头难缠的顾客不在少数，一脸谄媚的笑对准宋吉祥：“顾客，我一看你就是声名在外的人，是干大事的，不要为这点小事坏了您的名声呀！”
几句恭维客套的话，宋吉祥竟然颇为受用，很快偃旗息鼓。
最后像是大获全胜般，准备全身而退，似乎已经忘记了坐在他对面的林思凡，出店门的刹那，宋吉祥的脸上荡漾这得意。
林思凡苦着脸望着那左右抖动的背影，双脚愣是抬不起来。
那一顿饭，林思凡吃的憋屈，饭菜比隔壁老王还贵，他颤悠悠的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十元票子，“服务员结账。”
03
毒日头下，绿色的邮政小车染满了阳光的影子，林思凡收拾起地上的包裹准备收工，远远看见宋吉祥怀里抱着盒子跑来了，熟门熟路的说了句，“走吧。”
林思凡对他怀里的盒子早就起了兴趣，只是她始终死死的抱着，即使最后贴上地址，他的眼光也死死的盯着。
像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似的。越是这样，他的“求知欲”越强烈。
捡快递时，林思凡动了心眼，“昨天，你说请我吃饭的，怎么一个人跑了，你这人信誉不太高。”
宋吉祥早忘了这茬，听他这么说，才忆起昨天的事，抱歉的笑笑“这事简单，待会......”
“大姐，你别开玩笑了，我也不挑剔了，你去隔壁给我办点凉粉来，让我垫垫肚子先。”
宋吉祥看着包看看林思凡，已经是拒绝的架势了。
“大姐，我看你这诚意不够，你根本就不想请吃饭，想着框我啊。”
“扭不过你，你等着。”
“哎，等等。”
“又咋了。”
“你是想砸我邮政的招牌吗，顾客来了，又把东西抱走。你还不相信一个干了数年的快递小哥。”
林思凡看门口的影子消失，狼一般的扑向包裹，拿起剪刀，手起手落。林思凡的心脏撞击打着胸口，就在心中的疑惑快解开的时刻，一道影子照射进来。
看起来年龄不是很大，但是眼底有层厚厚的黑影，不用说这位年轻人生活一团糟。
林思凡问“您是来寄东西的？”
“我来找宋吉祥。”
干脆利落的一句话，让林思凡开始怀疑来者的目的是否纯良了。
“你找她？有事？”林思凡试探着。
“我没有事，大夏天跑这里来，我脑子好使。”
男人粗俗的嗓音，不客气的调子，这让驰骋社会的林思凡瞬间起来警惕。
“她刚刚出去了，恐怕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你看我这里那么热，不然.....”
宋吉祥回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还伴着新鲜凉粉的味道一起动荡这飘过来。
“李洋？”
“你们？”林思凡张着嘴，又闭起来，两人是认识的。
“嫂子，你救救小叔子吧。”好大一个男人像是将倾大厦，林思凡迷糊了，但他辨前面粗重的嗓音和后面娘们似的哀求，大致猜出大概。
宋吉祥盯着林思凡缠上包裹后方离开，她小叔子的一双眼睛瞥了眼包裹后就转身随宋吉祥去了。
林思凡端起身边还热乎的凉粉，颇为得意，辛亏我聪明，要不然一碗凉粉都得不到。
“嫂子，你寄的啥？寄那里去？”
“没啥。”
“嫂子，你应该远离那个快递小哥。”
“为什么?”
“一个寡.......单身女人会被议论，引起轰动不好。”
“别人的事拎得清，怎么轮到自己就折扣了，这次要多少钱？”
李洋挠挠头做个我也不愿意的模样来，方才毫不客气的竖起三根手指头。
“以后不要叫我嫂子了，。”
宋吉祥走开了，只是一边走，一边琢磨着一件事。全城轰动是怎么样子的，她记得林小北抛却糟糠，娶了嫩娇妻，着实被议论一阵子。
亦或是副县长包养小秘，正室大闹办公室那样的惊心动魄。
不管如何，宋吉祥想试一试。她也不知道为何，就是想试一试，只有这样心里似乎得到了某种仪式上的安慰。
宋吉祥说不上惊艳，但绝对耐看，那位快递小哥毕竟是个男人，男人都是猫，都要偷腥味的。
快递站工作人员都有专门的宿舍，仅仅凭借林思凡宽松不讲究的衣服，宋吉祥想他也没钱租房子。
很快，林思凡的住宿之地就有下落了——清河街花园胡同1号。
一进院子，一股臭袜子味似的刺鼻味道闯入鼻孔。
哄哄闹闹中，在一颗浓阴大树下看见了林思凡，宋吉祥以为自己眼花了，叼着烟头，裸着上身，嘴里还不干不净的说着，你他妈出老千呢吧，靠。
这是那个清瘦听话的快递小哥林思凡吗？
林思凡带着宋吉祥离开的时候，后面膀大腰圆的几个男人贼兮兮的笑着，“咱老大的魅力不减当年啊！”
林思凡似乎不太想去解释什么，拿起桌上的一个有点蔫吧的苹果，用手擦擦，递给宋吉祥，“姐，你怎么来了？”
是啊！宋吉祥来干什么的，她自己都有点忘了。突然冒出一句不相干的话，“你是老大？”
“姐，你问这干什么，你专门来问我这？”
“你是老大，手下的耳目应该特别多，宣传消息的道道是不是也特别多？”
林思凡摸不着头脑，这个疯女人又像做出什么固执的事。总之，女人面部的表情告诉他，绝对没有好事发生。
果然。
天边最后一抹绯色退去的时刻，宋吉祥端坐沙发，满头大汗“总算收拾完了，果然男人的窝可以和猪圈媲美了。”
待林思凡想开口说什么时，宋吉祥抬起头“傻愣着什么，垃圾扔掉啊，在门口，你坐下干什么。”
“那个，姐，你看外面.......”
“你是不想让我离开吧。”
怀揣垃圾回来的林思凡不乐意了，不是要走吗？怎么还睡了？统共这点地方，她占了，他睡哪里？
林思凡虽然是男人，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但不是每个女人都入得他的眼，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对女人有了某种说不清的抗拒，这个脑子缺斤少两的女人在干什么？林思凡思考了一夜也不得而知。
一大早被一阵敲敲打打的声音吵醒。林思凡模糊着，从沙发里站起来。
那个背影还晃荡在眼前。
“你起来啦，没个女人真不行，被子一股子汗臭味，我是被熏醒的。”
没等林思凡开口，隔壁传来调戏的腔调，“老大，是不是得改叫嫂子了。”末了给林思凡一个老大行啊的目光。
宋吉祥突然开口，对着那头的小哥“我是宋吉祥，西城宋姐白事用品店是我的。”
中午的时候，林思凡快速的把快递派发完，他知道宋吉祥一般十二点出门，他必须早一步离开，他怕她了，怕见她。
城里已经有些不友好的谈论了。他不想多年坚持的东西一瞬间崩塌。自从女人出轨后，林思凡就淡出了夜日继日的保镖圈，连女人都守不住，还守别人干什么？他很快有了新的谋生路，成为默默无闻的快递小哥。
除了胡同李的几个弟兄没人知道他的往事，在外面，他选择伪装起自己，只是为了低调，以前太张扬了。他相信一切会和古城一般，在漫漫的时光之沙中被埋没，只是宋吉祥再次让他高调起来，他有点讨厌她，甚至是恨。
流言如鹅毛大雪般落满了每家每户，有笑之的，有耻之的。这一切都拜宋吉祥所赐，她打破了他的世界，他也就没必要谨慎小心的不去探探她的秘密。
一声刺啦，那个被宋吉祥抱在怀里的，像宝贝一样的东西露了出来，一瞬间闪耀。随之而来的还有门口的碎碗声。
他在等着呢，最好把他一顿臭骂，最后二人各奔东西，谁也挨不着谁。他可以继续他的低调人生。
“你干什么？”宋吉祥叫了一声。
林思凡也惊着了，不是宋吉祥的碎碗，是黄金，一个个用金色的锡箔纸包裹的精致的黄金，死人才会用的东西，她怎么会？
林思凡压住惊愕，尽量理直气壮“看东西。”
他没想到女人这么冷静“看够了？”接着说“看够了，就收起来吧，我不想投诉你。”
回去后，那个锡箔纸包裹的黄金时时刻刻出现在林思凡的脑子里，他想弄清楚，只是这个女人今天怎么没来打扫卫生？这么翻来覆去的纠结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去了宋吉祥的白事用品店。他一下子傻眼了，桌子板凳，各种塑料纸花落的满地都是。一夜的时间发生了什么？
那位自称是小叔子的人鼻青脸肿的跑过来，“那个女人简直疯掉了，借个钱吗?不借拉倒，砸了自家的店，害的我被高利贷追打。”
“她在哪里？”
“还能再哪里？墓园呗。”西城只有一所墓园-安息园。
“诶，你和我嫂子是不是......”李洋眯缝着眼睛，
林思凡一把推开，“滚他妈的流言。”然后一把甩开李洋，骑着绿色快递小车，洒下一路尘烟。
林思凡远远端望，宋吉祥一脸沉着文静的模样，站在一个墓碑前，一点不像平日疯疯癫癫的女人。
“他叫李海，我老公........”宋吉祥讲完了一整套的故事最后来了句“你说我该恨他吗？”
林思凡笑笑，笑她，也是笑自己，他们的经历竟然如此相似。
她只是想证明她不是东西，所以她一直都“高调”的活者，甚至享受别人给予的疯子的待遇，没人阻止得了她的高调，她成功了。而他失败了。他想低调的活着，却被她打破。
“所以那些纸黄金是你送给你老公的礼物？”
“他说他是被穷逼迫的，我每天都按时寄黄金给他，我只想证明我不是东西，任何人都不例外，我是人，活脱脱的人，我要让全城的人都知道我-是-人。”宋吉祥越说越激动，眼角渐渐的溢出泪水。
“快12点了，你的黄金还寄吗？车子在不远处。”
“寄。”
一个字带着无坚不摧的力量。
宋吉祥做过生活的奴隶，可她不要继续了，装是一种活法，甚至比不装的人更加懂得生活，即使大家把她当做疯子也无所谓，至少疯子也是人。她要做的也只是像只骄傲的公鸡穿过市肆酒坊，接受万点目光，这样就心满意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