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像一个抚平伤口的温柔的手。当我觉得伤口疼、丑,不敢舔舐、不忍直视的时候,写作帮我轻轻地掀开伤口,让它在阳光里待一会儿,温柔地涂上一层紫色的药水。看着它,让它安心结痂,让新的组织在皮下慢慢萌芽,等它拱出来,替换那段伤痛。一个个我自己敲打或书写出来的字,像一个个白细胞,像小小的白衣骑士,他们去追踪、去求证、去战斗、去守护,然后退隐,只为我的平安。
写作,像一个帮我潜入深海的氧气瓶。如果不确定能不能安然返还,潜入潜意识的深海,还是一件蛮让人惧怕的事情。但写作给我能呼吸的空隙,让我能找到一条顺着它浮到岸上的绳索。潜意识的海洋浩瀚幽深,压力差让我觉得实在憋闷难受的时候,文字带给我一点理性之光,让我知道我是现在正在书写的我,是已经长大、有足够能力承担的我,是仍在成长、可以去跨越和创造的我。
写作,像一个装点平凡生活的美丽花束。如果生活太平淡,你会用什么装点?经常,我会忍不住要“作”一下。把老公臭骂一顿、让他投降,以证明他很爱我。买些漂亮而无用的东西,粉碎人民币。或者就是一阵烦闷无聊,摊在沙发上,翻找外卖和电影。写作,提供了一个“作”的场所,我可以在里面寻到我想要的美,我想要的调料,我想要的刺激。去痛骂一个傻B,去拥抱一个瑟缩的小孩,去为一个女孩整整裙裾,去做某个世界的王。我可以是个drama queen, 也可以是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物,很过瘾,是不是?
写作,像一个寄给远方的我的鸡毛信。写一封漫无边际的信,写一个故事,或写一封情书。告诉她,我在这里,问问远方的天气,远方的风景,远方的人。也许,远方有诗,也许远方有远方的烦恼。我在的地方,也是她的远方。我不必抵达某个远方,我只是活在现世,写着写着,在现世安好,就够了。她也会为我祝福。
写作,像一个迢遥且真实的梦,而且我可以选择不醒。小时候的梦,少女的白日梦,成人后逃遁的梦。迷茫的梦、离奇的梦、庸人自扰的梦,激越的梦、高潮的梦、欢天喜地的梦,哀伤的梦、徘徊的梦、不知所踪的梦,我可以在里面沉浸,也可以合上本子一走了之。有一些梦,通过文字,变成了风干的标本,想让它复活的时候,就给它泡一泡水,它又重新丰满鲜活。
写作让我看清我是谁,我的平凡和独特,我惯常的模式和偶然闪现的多元自我。它让我拥有一个母亲般创造的快乐,也拥有一个孩子玩耍的快乐。我可以“文来疯”,也可以静静流淌,可以大家闺秀,也可以泥腿棍棒。
我只是我,我在文字里睡去,也在文字里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