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台风天小焦急，他们却比神更快乐

16年7月，我们开始了第八家房子的改造了～

乐逍遥之后，一对天使诞生

在广州城中村长大的陈妈妈，在一对龙凤胎天使没出生前，她形容的生活是：经常带着儿子去“东方乐园”，去“惠爱酒楼”开饭，和以前读书的同学聚会，玩乐。

很“广州人”的师奶生活，吃得好、穿得靚，好像是陈妈妈之前的生活写照。

陈妈妈说，自己妈妈家的房子有7层，其中6层都租了出去给别人住，自己家住7楼。“但那是我妈妈的。” 她嫁给陈爸爸的时候，只有现在在住的这一间，政府已经说了这是危楼，也是公屋，只有5个平米。后来，房管局来帮忙加建了一个阁楼，前后这样的落差，不是因为爱情，也难有其他的理由了！

▲小小的家住着一家五口

龙凤胎小锐和小旋出生前，这个5个平米其实还好。而意外有了小锐和小旋，又因为出生时缺氧造成了脑瘫，这日子好像就不能像以前那样过了。

转眼9年，小锐和小旋都在特殊学校上学，陈妈妈全天陪着。小锐是个很话唠的大头胖小子，眼睛转来转去能一个小时不停地问你各种问题，只是下半身动不了；小旋很乖巧，因为身体肌肉萎缩看上去只有两三岁的样子，不会说话，只能通过张开嘴巴和眨眼来表示。

同事保言和lu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问她，你觉得我和lu姐姐谁漂亮呀？她就一直盯着lu姐姐眨眼。

看来，颜值世界真的不分年龄的！

危楼里的左邻右里

在这里生活的人都是善于使用时间和空间的巧人。

一层楼五户，要煮饭都得走到房屋对面的另一栋屋子，两栋楼之间有几条连接的通道，上面有瓦顶也挺好看的。

但陈妈妈说，遇上下大雨，煮了饭还得撑着伞才可以回这一头。这里也没有冲凉房，都是在厨房的地方完成，几家人轮着洗，晚上10点是用水高峰，你如果不是提前洗好，就要等11点以后了。而且洗澡前后都得想清楚拿什么来，拿什么走。否则一走神，另一家人就钻进去继续洗澡，你就得再等了。

▲每次抱着孩子上下楼梯都件体力活

小锐和小旋因为动不了，所以每天下课回来第一时间妈妈就是准备他们洗澡，每一个都得花一小时来弄。小锐这个胖儿子很沉，妈妈已经没有力气把他在阁楼抬上抬下了。所以蚊哥哥就必须在不上学的其他时间，都得帮忙抱弟弟妹妹上下楼，以及承担一些照顾的工作。爸爸是个司机，一年到晚也没多少时间在家，能帮上忙的，就是早上帮妈妈把一对子女抱到楼下的自行车去上学。

目前我们要解决几个问题

01.如果他有抱负，可以怎样让他看得更远？

如今陈妈妈一家五口每晚都并列睡在阁楼大通铺上，爸爸睡最里头，妈妈陪着弟弟妹妹睡最外面，哥哥在中间。平时大家都是盘膝坐着在上面聊天，休息。哥哥的书桌就在一个墙角，因为哥哥也不喜欢运动，盘着腿做作业复习，坐久了也脚麻。

妈妈心痛这个儿子，初中时候蚊哥哥的成绩也不好，想过读职中就算了。妈妈让社工和舅舅鼓励蚊哥哥考高中，结果曾经试过模拟考两科交白卷的他，最后用670考到市内一家很不错的学校。

▲一家人就睡在大通铺上

我们跟他聊天，他很喜欢罗马帝国，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喜欢他们的制度，跟我们说起同时期的汉朝，彼此在做的事情的差别。他也研究希特勒，这些知识都是他自己关注的，而不只是学校学到的。男孩子总喜欢玩游戏，蚊哥哥自己的箱子里就有一整套的pokemon宝典，他可以说出每一只小精灵的属性，我们听他说的时候，简直就是兴奋崇拜！

▲哥哥的宝典们

但目前，因为走读每天他都得搭上6点45分的地铁赶回去学校早读，等到上高二的时候，学校要求晚自修，那么再回到家的时候就已经很晚了，还得照顾一下弟妹。陈妈妈说家里环境不好，他没有一个独立的空间，也没有获得很好的休息，总想让他有一个自己的空间。

而我们看到他心里是有抱负的，但妈妈一些爱子心切的行为让他最近很抵触上大学。我们希望透过一些空间设计让他有一些自己的空间，也在过程里让他知道知识体系的建立，有很多的途径可以选，不需要抵触。反过来让妈妈获得更多的认知。

02.如果天使飞不动，沉默的世界如何与外界连接？

一对脑瘫的子女，在生活行动上非常依赖妈妈。而爬楼梯对他们一家人来说都是吃力的事情，妈妈很希望在楼下做一个榻榻米，这样可以改变原来上下楼的方式。

与大家普遍理解的不一样，脑瘫的孩子不一定就是脑部智力受损，你看，其实小锐就是个好奇宝宝，而小旋也很爱玩，懂颜值。谁说他们将来不会是科技界的厉害人物呢？

而这一刻，如何让他们获得更好的照顾，小锐可以获得更多的认知多方式，小旋也可以在家有更多表达自己的机会，我们都希望在空间设计里想想是否做得到？

▲妈妈从启智学校拿回来的座椅

这一家，比神更快乐。

那天上午，我们跟妈妈一起收拾杂物。过程里才发现这真是个很爱美的女人，有一箱箱很时尚很美的衣服，她乐观、豁达也坚韧。每天都穿着整齐，涂着好看的指甲油，到学校陪子女。中途偷走出来去买菜，周六日在超市做兼职，趁那里有wifi就下载好电视剧在平板电脑上，带回家看。她还有一份卖保险的兼职，要学习要出外销售保险，但她依旧乐在其中。

楼下有家饭店，后厨就住附近是邻居，逢年过节，他们一家人就会在饭店吃上一顿。我们团队几个虽然都是本地人，但是经陈妈妈一介绍附近的饭馆，我们几乎想天天去她家做房子改造，顺便光顾那边的美食了！

他们家并不富贵，陈妈妈自己都没有买社保医保，但会舍得给哥哥买好保险，而可爱的双胞胎因为脑瘫的原因而不能够投保；哥哥上高中其实用低保证明减免杂费，但妈妈也尊重蚊哥哥的意愿，为了让儿子被同学一视同仁，咬咬牙把学杂费扛了下来。这里没什么对错，就是看自己一家人对生活怎么过。

▲松动的木柜里放着一家人的衣服

我们说，他们其实比神更快乐。

​生活总有失意，但我们相信折翼天使仍会飞

不知不觉，从最初的探访到改造完成日，已经经历了整整三个月。

我们总说，在这个拥有折翼天使的家庭里，

看到的不是沉重、悲伤，而是一个比神更快乐的家，

就像坐着云霄飞车一样，他们是怎样在大起大落中走过的呢？

在小小的家里，踏入了设计师、志愿者和我们的痕迹后，这一家又有了什么新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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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翼天使的降临，是祸是福？

在双胞胎出生之前，陈爸是开汽车维修的，拥有自己的一个小铺子，十几年前，也算是一个小开了。陈妈本是广州三元里村那边的大家族女儿。认识了陈爸以后，两人谈恋爱一年，决定结婚。家里人亲戚多，都快50人，见家长时就像面试一样，排着好几轮！

过五关斩六将之后，陈妈说，“鸽子蛋”就不要了，但想和丈夫一起拍一辑婚纱照，“一世人一次，这笔钱要舍得花！”于是在民政局登记之后，俩人咬咬牙，在98年花了6888去当时一家很有名的影楼拍了婚纱照。

那个年代，那阵子的青春，彼此一切都是富足美好的。所以爱情单纯，即使双双搬进去陈爸的父亲留下来的一套公房，狭小破旧也不介意。

十多年过后，她在跟我们整理东西的时候，拿出了那套照片，依然保存得好好，照片上面那时年轻俊美的两个人仿若昨天。

▲陈妈妈依然把婚纱照保存得很好

有了大儿子后，觉得那个房子不够住了。他们想攒60万买一套新房子。那时候的他们，不求富裕，但也殷实。用我们广东人的话说：我们是可以天天在外面开饭的人。（意思是可以下下馆子。）

这个时候，陈妈意外又再次怀孕，她本也不想要的，但丈夫说再等等，再等等吧！后来产检知道是一对龙凤胎，才感知这是天赐的礼物！

后来这两小家伙早产了，出生后要在保温箱里，三天花了九万元，账单好像天文数字一样一张张过来，“如果不是我老公耳朵软，当时我就想拔管不要女儿了”，陈妈赌气说。

▲堆积的袋子里装着大部分的都是双胞胎就医的病历

小女儿出生后，一直都不会说话，脖子支撑不起头部一直瘫着，陈妈急忙带着她四处求医。

直到小儿子一岁的时候，妈妈才发现他是交叉脚的，但当时自己已经把大部分的积蓄在小女儿上面，已经错失了医治的最好时间。

花光了所有积蓄、双胞胎又患了脑瘫、生活基础成为了难题，突如其来的所有风波让一家五口好像从天堂跌入了谷底......

▲阁楼不仅是杂物放置的地方，也是一家人的休息地

楼上与楼下，不止是一条长梯的距离

他们依旧在这座旧楼里住着。我们爬上两条接驳的窄长昏暗的“天梯”，来到陈妈家。这栋楼的构造几乎可以“申遗”了。三层的砖木结构房子，用钢架联通整个空间，每家人的家都是后期间隔而成的。而在房子的另一头，走过一条联通桥能到对面烧菜、洗澡，但没有厕所。

▲漆黑的楼道没有灯，得摸黑上下

他们一家子都在阁楼上以大通铺的形式睡。楼层很高，所以阁楼也可以站在，大柜小柜、两弟弟妹妹用以锻炼的垫子，繁繁杂杂地堆放着。留出最中间的空间，是日常休息，睡觉用。

弟弟妹妹因为不能走，甚至不能动，都需要妈妈每日地来回抱上抱下。今年弟弟已经八岁，肉肉的身体让陈妈不堪重荷。这八年下来，她也犯了肩周炎。她说，能帮我改一下梯子，和让我大儿子有一个自己的读书空间吗？

▲妈妈去看肩周炎回来时挂在墙上的病历

两地设计师组成本次设计方案

我们发起了网上设计师征集，一直支持我们的志愿者，来自杭州的室内设计师李萍萍马上报了名。而在广州，曾经帮过我们第二家给受助户做后期收纳教育的Icy、还有青年设计师阿杰都报了名。我们根据过往经验，让其三者和我们一起形成组合，来完成本次的改造。

▲设计师阿杰带着讨论的改造方案向陈妈妈解释

得知了这个家情况的三位设计师萍萍姐、icy、阿杰跟我们在线上讨论之后，阿杰带着第一稿方案给妈妈看，妈妈很详细询问了设计图的内容，也很有自己的想法，对于她来说，为的就是给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生活得舒适，在她有限的认知里，她曾经想过无数个方案。

由于萍萍姐远在杭州，主要提供经验上的指导，第二次，我们再和阿杰和icy协调时间，带着第二稿方案，和水电师傅阿辉去探访陈妈妈。

▲设计师阿杰和icy一起商量墙体渗水的问题

家庭需求点：1.减轻陈妈妈上下楼的负担；2.有独立的空间能够让大儿子专注学业；3.双胞胎能有相对舒适的空间活动。

在与妈妈沟通后，阿杰和icy提出的第三稿改造方案是：

一楼订做能够提供大储物空间的床给大儿子休息，平日白天双胞胎也能在床上玩，陈妈妈就不用经常抱她们上楼，吃饭的时候，开一张小桌子也能就着床边坐。

原来在用的竹梯子裁短了之后跟柜子组合，有了缓冲的地方，上下楼就没有那么吃力，小儿子也能锻炼攀爬。

二楼更换掉潮湿、烂掉的阁楼层板，墙体漏水的问题在向居委提出申请的同时，用加厚防水的板材隔离。换上新书桌和柜子之后，大儿子能够有自己的阅读空间，一家人睡觉的地方也比以往宽敞了。

陈妈的“民间智慧”

在改造这些日子里，陈妈一直让团队惊叹不已。她人很聪明，知情识趣。别看自己是一个需要接受帮助的家庭，她还是会带着我们找好吃的、告诉我们各种超市打折信息，利用各种闲置时间做兼职、下载好喜欢的电视，回家干活、追剧、打扮一样不落下。

她看到邻居有闲置柜子，也不介意放进房子里试试。她知道哪里买地板胶便宜，给我们不少的意见。

那天她发现订做床的板子多了被截出来之后，她捣鼓着那几块木板拼来拼去，跟我们说：“这些板子很坚实呀，之前家里的茶几玻璃打破了，不如把它钉成一张茶几用吧！”于是，她自己画了图，让我们师傅帮忙弄了一张！还有模有样的！

▲用剩余木板做成的新茶几

楼梯做好了，但母亲心细，知道哪些盲点会撞到孩子的头，她又自个去买了一些海绵胶铺在楼梯口边；

临近改造完成时，她买了两三个小花瓶，把附近捡的绿萝插上，因为小儿子喜欢有小鱼游来游去，她准备还打算养几条泥鳅里面，金鱼容易死，但泥鳅不会~

▲小绿植给家里增添了温馨

生活不尽如人意，但我们有选择的权利，是乐观、接纳？还是消极、抵抗？陈妈妈让我们看到的是前者。如同当初通过社工知道我们之后，她就马上主动跟我们联系，“机会总是自己争取的嘛”，中间多少生活的磨练，让这样一个从前安逸的女人，转变到为这个家的每一处都精打细算。

▲陈妈妈在跟我们一起收拾物品

改造完成之后的一个星期，同事保言把妈妈原来交给我们的家里钥匙还给她，到家里面看见闲不下来的陈妈又找来了一些木板钉成一张搁脚凳。这张凳子是有来头的：小儿子因为脑瘫下肢不能行走，医生说要多运动内侧肌肉，但儿子不太动。陈妈做这张凳子就是特意弄得很狭窄，让儿子夹着凳子坐练习肌肉的。看着这些我们无法代替做的细活，心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触和感动。

▲妈妈给小儿子做的凳子

“我准备请家人去一次茶楼吃顿饭，当是新家入伙咯，顺便带个自拍杆去拍照吧”，妈妈笑着跟我们说，那个刹那，我们都感觉到，这个家的乐观快乐，在这个空间里会一如既往地延续。

鸣谢

公益支持

广东省方圆公益基金会

深圳市恒爱家庭服务中心

臧切儿

提供脑瘫病症意见

设计师

李萍萍、马文杰、张玉梅

摄影

房源提供

广州市益人社会工作服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