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时间里,回忆都是件伤神的事。默默整理一些残破而混乱的思想,叫人忙乱得有些措手不及。越是长大就越是害怕去想了。每一次的回忆都仿佛一次涅槃,只在其中期待着浴火后的重生。
我总是以一种抗拒者的姿态昂首挺胸摇晃在溧水的小街上,双手插在裤袋里,眼神中装出一副傲视世界的神采。这是一个轻狂的年代,一个矫揉造作统治着一切的凄美年华。这一切在溧水盛开的紫薇花树下装衬得熠熠闪光。不可否认,好一段无比曼妙的时光。
天是格外蓝的,云在其中荡漾也少了几分懒散的气质,所有景物都和谐得没有半点虚情假意。高中学校旁边的马路立着两行高大粗壮的梧桐,我总是会在某个深秋的傍晚十分安静的时候站在其中仰头看已经显出几颗星星的小小的天空。脚下是层层的,厚重的掌形叶片,枯黄得了无生气。偶尔抚开一层,露出墨黑墨黑的柏油路面,扬起一丝微微的秋露的味道。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一切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溧水暖暖的阳光总是会叫人觉得舒服。每一个用雪碧和可乐浸泡出来的夏天里,阳光都会那么拼命地从体育馆门前密密的香樟树的叶片之间挤出来,拉长,模糊。然后砸到地上,哗哗啦啦,声如铜铃。篮球场上空荡地回响着篮球与地面撞击的声音,悠长得让人想起许多年前散落在树荫下的那个初恋。
时间是一个拾荒者。我好像一个老爷爷一样慢慢竟然习惯去回忆过往了。那个素面朝天的年代无比纯洁。每一个冬天的晚上站在街的高处,看整个城市渐渐亮起来的灯火由青绿转到淡黄最后到深黄,我们都会轻轻地,会心地笑。把自己包得只剩下两只乌黑的眼睛,面对匆匆回家做晚饭的溧水阿姨点头微笑。一切都那么平淡而美好。
再后来,当我们说有人都开始习惯一个人,一个人走路,一个人听歌,一个人自言自语,一个人哭和笑,身边的一切都越发显得亲和。溧水的北边很远的地方,秦淮河的源头。所有高三枯燥的夜晚都会披上衣服去老街买臭豆腐。午夜十二点,灯火明媚,每个晚上穿越大半个城市,听摩托车一路呼啸,心平气和。一切随心,似乎感觉得到一股禅意。
真的不知道应该怎样去描绘那些时光,就好像一场电影放到最后,拼命倒带,屏幕上疯狂地闪现一个个断断续续的镜头,那样叫人烦乱。八路公交似乎是一条线,有时候从一个底站坐到另一个底站,手里攥着刚刚千辛万苦淘到的几张光碟,心里也会乐到不行,所有都是最自然的表达。
现在,站在六楼玻璃窗子前面看这个陌生的城市,心里是几分难以言说的落寞和空虚。天灰灰的似乎有下不尽的雨,好像总是可以隐隐约约听到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渡船的汽笛声。扬州不会像溧水那么含蓄温和,也许千百年来的文化圣地荡漾出了它的一丝浮华。这样的对比总是有些残忍的,失去和离开的也就这么失去了,离开了。
溧水那一片锦绣中逝去的年华,是再也追不回来的了罢。一个故乡能纪念一段美好或许也不失是一种幸福。冥冥中会有一种人到暮年的感觉,只能用回望来作总结。仰天长叹之后,吟一曲:
一山一水一重逢,一频一笑一相拥。一悲一怒一梦里,一诗一画一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