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我-谢春花
……
借我怦然心动如往昔
借我安适的清晨与傍晚
……
听歌,《借我》。回忆一下子随音乐飘散开来,收也收不住。很长很啰索的文,只为纪念。
(一)
上小学二年级时,我和男同学打架,对方把我的书撕了。我姐听说后,风风火火从楼上的教室跑下来,找到那个男孩,问我是他吗?我点点头。然后她一古脑把对方桌上可见的课本和作业本都撕了个稀巴烂。我当时在旁边看傻了眼,大脑愣是空白了几分钟。没想到平平时看起来斯斯文文、安安静静的我姐居然有这么大的爆发力。当时我7岁,姐姐9岁。很久很久以后想起,心里都有一股暖流淌过心间。这是那个在家尽和我呛呛和我争抢好吃的还经常“欺负”我的姐姐吗?这是我第一次觉得:嗯,有姐姐真好!
后来这个男生不知道是受到老师的批评教育还是自我反省了一把。居然在有一天放学后亲自到我家登门道歉。当时我一个人在家。爸妈下地里干活还没回家。我的第一直觉就是他该不会是找我“报仇”来着吧,顿时有点紧张。只见他轻轻拍我家的大门,从稀疏的木板缝里他清楚的看见我,然后轻声向我说“对不起,我不该把你的书撕了”。说完转身就走了。我又傻傻的愣了半天。后来每次见到他我竟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是毁了我一本书,但是我姐可是把他一课桌的书都拧巴了呀。后来我们看见各自用胶水粘好的课本,皱巴巴地,丑丑的。竟然不自觉的都笑了。完全忘了当时争吵是为何而起。
金银花开的季节,我们同班几个小伙伴邀约一起去采金银花,也包括和我打架的那个他。在我们那里,金银花是生长在山坡,潮湿的从林还有经年不见阳光的坟头的野花,但香气清幽沁人心脾又不过分浓郁。那些沟沟洼洼难以企及的地方,还有些攀附在有刺的荆棘上面,还有些爬上了高高的树枝,他都极力把它们统统采摘下来,放在我的袋子里。后来我们把摘到的金银花放在一起平分了一下,小伙伴们拿着各自的成果愉快的回了家。我家住六组,他家住七组。回家时会经过我家。结果他把他的那份全给了我。因为你喜欢就都送给你。我又愣了一下。这是那个和我打架的男孩吗?
一直到现在我仍然记得那个名字,那个唯一和我打过架的男孩余江喜。
(二)
如果薛小明在,他一定不会让余撕我的书的。他一定会冲在前面,先和余干了一仗。
是的,他就是现在各式童话和故事绘本里经常提到的小明。在我的童年生活里他的出现也像一个童话一样。简直就是我的守护神。
我们两家住六组的村头,前后排。他们家的屋后就是我家大大的菜园。由于地处村子的边缘化,邻居少。他总是在我家门口等我一块上学,偶尔会到我家找我一块玩。那个冬天发生的一件事情让我们的革命友谊迅速升温,变成了形影不离的玩伴。冬天,下大雪。厚厚的雪,一忘无垠操场上全是雪白的一片。那种冰雪世界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是绝美的风景,稚气未退袪的我们只是欢喜玩,打雪仗,你扔我我扔你。后来玩得有点过,小明帮我赶敌人把雪坨都扔到教室里去了,连讲台上也有。上课铃声响后老师看到一片狼籍寻找“肇事者”。于是我和小明都被拧到讲台上。后来被罚站门口。老师说你们不是喜欢玩雪吗?去,一人给我攥个雪球到手上。我们俩就这样被活生生展览了几分钟。要知道虽然才一年级,可是我一直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啊,罚站这回事可是那些个又屁又屌的熊孩子的事呀。我的自尊心受到极大的挑衅,还没攥一会我的眼泪就稀里花拉的往下掉。小明以为我是冻的,轻声给我说,把雪球给我吧。这句很体贴心很温暖的话一下子戳中我的泪点,更是压低声音放肆的哭了起来。从那以后在班上小明就事事处处维护我,当时他个高,班上男生都怕他。印象中他好像只在班上待了一年。后来他们一家人迁徙至“河东”,我们大堤上河的那一边。望得到恍惚的村落又望不到尽头。后来每每村上有人提到这个地方我都会敏感,很想知道河对岸的村落是什么样的,他家住在哪里?只是显少会有这样的消息。
虽然儿时的记忆已远去,但是薛小明这个名字却深深的刻进了我的脑海。
小明走后,我和以往一样上下学。我有点不开心,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开心。但总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有点小小的失落。后来姐姐有一回嚷嚷着要写信,上小学三年级的她要开始要写作文。后来我说我也要写信给小明。懵懵懂懂连造词遣句都不会的学龄哪里会写什么信啊。我至今仍然记得那个只写了一句话就夭折的信:薛小明,你好吗?我很想nian你……然后在姐姐无心的嘲笑声里就结束了,他以得意的又觉得可笑的声音向我爸妈大声喊到:她说她想念薛小明,哈哈……我的自尊心又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一样被狠狠的抽了几下。顿时觉得姐姐是一个好讨厌的人。
现在回想起来,原来那时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已种下思念的芽。
(三)
我上小学四年级后,姐姐到乡里上中学,住校。当时是放月假,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然后每次回家都会给我带好吃的,都是我在村里的小卖部买不到的,特别是那个炸鸡腿(其实就是用面粉加点香料裹成鸡腿的形状炸出来的素鸡腿),但就是那样在现在看来极其普通的味道都让我满心怀念。心里想着我也要快快长大去那里上中学。姐姐每个月有20-30块的生活费,那是一件很酷的事情。自从姐姐去上初中后,我们再没打过架。以前睡在同一张床上你踢我一下我踢你一下踢得满腿於青的日子一去不复返。我甚至时常跟我妈念叨:妈,我姐是不是要回来了。
姐姐上初中后我收到我生平第一件生日礼物,是件鹅黄的色的连衣裙。当时她在小店里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我妹穿上一定很漂亮。于是她就开始攒钱,我不知道她攒了多长时间的钱,等到他买回家给我的时候,裙摆已经到我的膝盖上了。早已忘记当时穿上新衣服的心情是怎样的,但是那兀自凸起的膝盖骨却让我久久不能忘怀。我多希望它能再长一点啊。我妈经常夸我姐这一举动。经常讲给我们村里的邻居听。
当我渐渐长大,我越来越能明白我姐此举里的深深的情义。一直到现在我姐仍然只呼我“妹”,我唤她“姐”,我们从不叫对方的名字。这是我妈教我们的。
后来没能等到我上初中,乡里的初中就拆迁了合并到了镇上。而我也没能等到小学毕业就转学了。随父母一起来到爸爸的老家上学生活。然后每逢过年才回去。就像小明一样。
(四)
转学到了马湾,这是一个有趣又无聊的开始,最先认识是黄威,后来是黄小虎。然后我们3人结成了死党。
妈妈带我去买衣服,黄的妈妈开了个门面卖服装,我转学后的第一件衣服就是在他们家买的。当时他妈妈不在,他傻里傻气的帮我们取挂看中的衣服,最后敲定一件白色的衬衣,长袖,袖口有一根细绸带子,一系就成了喇叭袖,有淡淡的荷叶边。开学前补习,我俩在一个班同桌。午休后的某一天他的手兀自扒拉了一下我的手腕,迷糊当中的我一愣。男女授受不清唉?!后来他说:你没带手表呀。原来他想看时间。我心想我好像从来没带过手表吧。我穿得就是那件在他们家买的那个袖口蓬蓬松松会把半个手都盖上的衬衣。
后来熟络一点后,他总是欺负我,就是那种调皮捣蛋的男孩故意捉弄女生的各种幼稚的游戏。但对于一个刚刚适应新环境又孤独的我而言其实是非常痛苦的。无奈之下,我向老师告状。而且是通过家长告状给老师。冒似搞严重了一点。有一天他灰头土脸的进来,脸上就写了两个字:委屈。平时就跟你开下玩笑而已,不至于这样吧。满脸淡淡的忧伤。这一招果真管用,自此他再也不敢欺负我了,甚至对我言听计从。至于黄小虎嘛,每个男生在小学时代都会有一两个拜把子的兄弟,而他们就属于这样的关系。有了我的加入之后这个小团体就更加热闹一些。平时他们会帮我搞定一些小麻烦,偶尔有体力活的时候他们也会及时救援。然后学习上呢我们会多教他们一些。
小学毕业模拟考的时候,我突发急性阑尾炎,当时考完大家渐渐散去,没有意识到趴到桌上的我。我以为只是寻常的肚子坏了,到后面疼到不能动弹,只是捂着肚子头上冒汗。两黄发现了我,可能是想考完跟我对答案来着。他们试图扶我起来,发现每走一步我都异常艰难。而且只要我的手离开肚子就会疼得无法喘吸。我用我仅有的理智告诉他们去找我爸妈来,在哪条街道几号铺面。当时天下着雨,天黑压压的,他就这样像火箭一样冲了出去。后来我从医生那里知道是急性阑尾炎,发作起来会疼死人的。
那一场考得是数学。结果可想而知很糟糕。对于一个平时考试结果相当于正确答案的学生,数学老师兼班主任非常不满意,就差点名批评我了。我有深深的自责和羞愧对又有莫名的委屈。但我却只能深深埋着头……黄突然站起来替我解围,轻声又倔强的说道:老师她那天生病了。要知道当时当地那一刻这一句话的份量,好像全世界都否定了我,但他给我勇气。小虎和嫣亮也在下面也轻声嘀咕附和:是的,她那天肚子疼……
这就是我的死党和好友。
(五)
嫣亮是个古灵精怪的女孩。长得黝黑小巧但很特别。她是女生中的大姐大,班上的女生甚至同年级的都要给给她几分薄面。正是有她“罩”着,所以我的女生缘也不错,近而认识了不少人。我们在一起渡过了那个阶段最少年的时期,一起睡觉,吃饭,打闹,游戏,讨论许多女生间的秘密话题,诉说各自的家庭和小烦恼,暗自评定哪个男生最帅,妒嫉“抢”走我们参加唱歌比赛名额的女生,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眠,直到比赛当天那个女生发挥失利,我们一下子释怀。我们一起经历过女生的初潮,第一次穿上最老式和普通的白色的抹胸,我们都觉得不舒服,小小的苦恼了一阵子。第一次她陪我离家出走,因为妈妈偷看了我的日记,里面有很多我不想让她知道的小九九。后来我写得日记总是交给她保管。
在我的记忆中没有发生多少轰轰烈烈的往事,我们只是默默的相互陪伴相互经历相互鉴证。我们如沧海一粟就这样平凡无奇地长大。
嫣曾和我说道,其实她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不是一路人。我是自小乖巧听老师和父母话的好学生,而她是不会循规蹈矩偶尔惹点小是非的坏学生。她要是不喜欢谁,完全有影响力可以孤立她。在认识之前,其实我的内心是有点小小的怕这样的她的。而偏偏学习最好和最贪玩的孩子做了好朋友,她说她很想体会当个学习好的孩子是怎样的。
小升初,我顺利考入初中优录班,这是班主任早已给我“预设”好的路,而我也算给他们争气,我是我们班里唯一一个通过考试的。
初中后我们不在一个班,繁重学习和刚进优录班的压力使我无瑕顾及其他,因为优录班使用末位淘汰制,每学期班上的同学都会变化。而我突然一下子也找不不到理由去联系这些我很想见的他们。嫣亮还是发挥她大姐大的影响力,找高年级的学姐罩着我。她就这样一直对我爱护有加。
后来仅有的几次见面她对我说过想缀学去打工,就像高年级的哪个哪个学姐一样。初中没读完就“下海”了,然后赚得满盆钵回来,很洋气很风光。后来她就和那个“罩”着我的学姐都缀学南下打工了。再后来很少见到她,当时没有QQ,电话更是稀罕基本只有座机。BB机很流行。大哥大是少有的富人家的代表和象征。而当时的我们什么都没有。我们就此失联了。
……
多年以后我当我听到这首《借我》,我想起了很多很多往事和人,还有很多很多我想去做但还没有勇气或者实力逃离的。最近几天我我整夜整夜做梦都是这些人萦绕在我的回忆里。这是我最遥远的儿时记忆,我害怕再不写下,他们真得会像花儿一样随风散去。连回忆都会模糊不清。谨以此文献给那些让我怦然心动的往昔,更重要的是那些带给我心灵的触碰的人。谢谢你们曾经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带给我最纯真和质朴的思念和美好。
一晃20来年过去了。
静看光阴荏苒借我喑哑无言不管不顾不问不说也不念
静看光阴荏苒借我喑哑无言不管不顾不问不说也不念
PS:
余,自那次事件后我们再无交集,只是如往昔一样上下学。他上学时还是会经过我家门前。
小明,自他转学后有两年的春节我们见过,每一次我们都看到对方的变化,长高了,模样清秀了,他更高了。再后来我们也不再好意思主动找对方玩了。
两黄,初中毕业后走了年轻人最寻常的路。外出打工。再没见过。再没有联系。
嫣亮,初中缀学后再没见过。她一语中的。我们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今年11月得知她近况,得了癌症,化疗中。那一刻我泪流满面。
姐姐:我至亲至爱的人,依然温婉娴静,每天把家里打理的窗明几净。全职在家带两个宝宝,都已开始上学。儿女双全。幸福安稳。
我:定居武汉,朝九晚六的上班,每天和英文及Amazon打交道。接父母在身边。宝宝1岁9个月。算得上岁月静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