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也想聊一下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跟她们那个年代大多数的母亲一样,用直接粗鲁的方式教育孩子,把爱藏在心里,把伤害作为教育。从小,为了多生一个弟弟,我变成一个捡来的小孩,一直到七岁,我都是跟着外婆生活。我叫我母亲做姑姑,叫我的父亲做姑丈。在我年幼时,我的两个舅舅都意外去世,外婆的人生便跌入了黑暗的谷底,而妈妈成了外婆最亲密的依靠。
七岁时,我跟外婆搬到父母亲的家,我开始从周围人口中知道原来我的姑姑是我的母亲,我的姑丈是我的父亲。不过,习惯了没有父母,这一切,于我,没有特别的感受。我的外婆是一个善良的人,生活的苦难让她封闭自己,常常在失眠的夜里哭泣。她活成了一个悲观主义者,抱怨、批判、控制成了她的日常术语。母亲是一个孝女,左邻右舍也都夸我的母亲乖巧孝顺,外婆也幸有我的母亲照顾。然而,母亲也活成了外婆的模板。
大概,从小到大,我没有收获过一句来自家庭的表扬。我小学成绩一直优异。母亲的姐妹淘总是会讨论孩子的分数,每次问起我的时候,母亲都说考得不好。有一年,我考了双满分,刚好有位阿姨开始问我的成绩,我心想,这次就让你们知道一下,我的真实实力。话到了嘴边,我不由自主的想谦虚一下,“考得不好”,这一句还没说完,阿姨就对着母亲说,“这些小孩就你家的小孩老是不及格”。我脸胀的通红,我气自己,学什么假惺惺的谦虚。谦虚,就这样,不分场合,不明对错,融入了我的血液里。
小的时候会偷,大的时候就会抢。我的母亲是这句名言的拥戴者,而我就是那个该众矢之的的小偷。母亲是个非常节俭的人,小时候,每天晚上睡觉前她都要算白天的支出跟包里剩的钱。然而,经常会差一些零钱。她的判断逻辑是:我的弟弟不可能偷,就是我偷的。我没有偷,所以不可能承认,言语侮辱是轻的,棍棒加身才是常事。还好,我没有变成一个强盗,也没有变成一个爱说谎的人。
大学毕业后,我嫁人了。我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避难所,我也开始审视我的原生家庭。我的母亲对我有爱,爱的深切,爱的恨铁不成钢。而我跟我的母亲中间有一堵墙,是沟通的墙。自我懂事以来,我跟我的母亲从来不会聊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想法。当我们聊着别人家的事,八杆子打不着的事,她总能处处把话题转向我,讥讽、嘲笑,而我只能委屈的住了口。她的控制欲极强,她希望我的人生按她的想法走,生活的每个细节都要照她的模板,仿佛她的思想才是人类最正确的道路。身体是灵魂的载体,她总想着把我的灵魂赶出来,住进自己的灵魂。我封闭自己,说服自己不去听,任凭各种讥讽甚至辱骂的言语袭来,我麻木了自己。大概,不去沟通,得到的痛苦最少。而爱,也在一次次的伤害中模糊不清。
李晓闯老师说:我们要学会去原谅我们的父母,因为,爱,本身就可以原谅。
今天,我回了趟家,母亲叫我帮忙剪一下白头发。我拿着剪刀剪了半个多小时,还是没能剪完。母亲年纪越来越大了,她困在自己的枷锁里,活得比我糟糕多了。这些年,我顾着怨她,逃离她,却没想过拉她一把,拉我们的关系一把。我把冰箱里的水果切好,端来我的母亲面前。我开始聊起了我的女儿,她是那么的可爱机灵、调皮捣蛋。母亲最喜欢我的女儿,她乐呵呵的跟我聊起她对我女儿的愿景。说到我的事业,母亲依旧希望我考个单位,五险一金,过安稳的一生。我接纳了她的看法,这样的人生确实可以少一点风波,却不是我喜欢的,也不再适应这个时代的发展。人不是目的,而是过程。我的人生有我的愿景,目前对于我,最重要的是,好好成长,迅速进入轨道,不要做没有行动的迷茫和思考。一个人的价值观到了母亲这个年纪基本是很难撼动,但是她没有往常的激烈的言语和喋喋不休的怨气。
这一次,我觉得我跟母亲之间的墙在慢慢的消失。是的,因为爱,我们可以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