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兰开花一十一,一八一五六,一八一五七,一八一九六十一;六八六五六,六八六五七,六八六九七十一……”
这首歌谣存于脑海,在写《老屋》的时候再度回想起来。小时候的我们不像现在足不出户就可以自娱自乐。因此,我们都喜欢在放学后聚在一起玩。跳皮筋和跳房子是我们常玩儿的项目类型。说实话,到现在我都纳闷,那时所玩过的所有游戏在当时是怎样传到我所在的学校和村庄的。反正,那时的我们总会像追赶时尚潮流那样,在不同时期就会有新花样。
父亲出事儿的那天,我和玲玲、猫子还有敏敏他们在跳《马兰开花一十一》。是薇薇爸爸带回来的消息。
“还在这里玩,你爸从楼上摔下来了。”一个带有威严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玩得正高兴,当听清声音里包含的信息时,我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我抬头看见声音的来源是薇薇爸爸,我的一个小叔。我不知道为何是他带来了这个消息,因为我家与他并不算交好。但我知道的是,我当时没有哭。
我只是有点手足无措,我该如何去做出反应呢?如果没有爸爸,那我以后怎么办呢?我没有哭,只是有点呆,不知道怎么办。
母亲知道消息后是直奔医院的,她并没有带上我和哥哥,我不记得她的反应,或者说我当时是没有见到她的面。有的时候,记忆容易断章,从而给人造成错乱。而我,对父亲那次出事的记忆就像电影卡带一般,断断续续。
再见到父亲的时候,是母亲带我们去的医院,那是个周六,我们陪了父亲一整天。医院的对面是老电影院,而电影院的侧面,由一座铁楼梯上二楼,则是一家旧书店。那时,父亲让我去帮他买过《知音》杂志。我想,我爱看书,是遗传了父亲。
父亲伤的不重,我指的不重是指没有危及生命,他伤的是腿,妈妈说是双腿粉碎性骨折。还好,还好,我还有爸爸。或许,这是我当时见到病床上的父亲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只是当时年纪小,当我知道父亲摔下楼的那一刻,除了手足无措就真的不该做何反应了。我知道,当时的我,无法想象失去父亲的日子会是怎样的生活。
我的父亲是一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可是,他可以让我在他头上胡乱地扎小辫子,会在我玩累了睡着的时候抱我去床上睡,会在新学期开学的时候用包装袋给我包书皮,会在“五一”、“六一”和“十一”的时候带我们上街,会在我做错的时候责罚我,会在我特殊时期红着脸去超市帮我买女生用品,同样,还会努力节省每一分钱来给我们最好的生活。这样的父亲,是最好的父亲。而他,是我的。
他喜欢看小说,带着我也爱上了阅读;他喜欢养弄花草,带着我也学会了浪漫;他喜欢收藏烟纸盒,带着我也学会了怀旧感恩……这么普通的他,竟有着让我骄傲的情怀。
父亲那次的受伤,让他在家养了接近一年,这是我记忆以来他受过最严重的伤。从最初到石膏到后来康健治疗,从完全依靠双拐到后来只需要手杖,父亲最终得以健康行走。 父亲的腿,除了这次受伤,还有一大块光滑的伤疤,我曾用手摸过,据母亲说是父亲年轻时玩火烧伤的。具体细节,父亲并没有说过,只是以前见他擦酒精消炎的时候从未喊过疼。
我记忆里的那一年的时光,映像多半是停留在了夏天。那段时光,也是父亲在成家后最无忧无虑的时光。无聊的时候,有侄子和村里的年轻小伙陪着打麻将,筹码是那是非常流行的“洋相”(一种纸质玩具,长方形,常用于地上拍着玩,也称“洋纸画”)。那时候,父亲一赢就是一大把,很少见他输。
我遗传了父亲很多东西,包括一些脾气。可唯独在“打麻将”和“斗地主”上我丝毫没有学会一点点。为此,还总是被小伙伴嘲笑。
父亲人生的低谷,我见证他一步步咬紧牙齿走了过来。现在的他早已站了起来,而我也不再是那个遇事不知所措的跳皮筋儿小女孩。一如林海音在《城南旧事》里最后一篇,名为《爸爸的花儿落了》里说的:“爸爸的花儿落了,我也不再是小孩子。”
我想,世间种种事情,当你经历之时你不知道它会带给你怎样的改变,而多年之后,你再回忆会发现:真正让人成长的是你所经历的事故,它会增加你的阅历、提升你的认知。而让你把它变为故事的,则是――爱和时间。
父亲的花儿,再次开了。我想,我还是会记得那个跳皮筋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