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终于成了他的皇后。

可是我丑，京中人人笑话他。才嫁进宫里当皇后半年的姨娘守了寡，咬牙切齿地让我跟着她念:“皇后一定是独孤氏的！”

我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深深叹了口气。

大婚当晚他放着自己貌美如花的妃子们不睡，来睡了我，第二天笑的我的姨娘嘴角都收不住了。

我跟身边的婢女青瑛说，一定要淡定，淡定。你看姨娘就是太心急了，喂了老皇帝半年的补药把人给补没了吧，如今想养个面首都难。

青瑛认真点点头，拿出另一套针来要给我扎几针容易得子的，她说她还是觉得太后说的有道理，在后宫还是有个孩子比较靠谱。

我吐了她一脸瓜子皮儿，“行行行，我想要孩子，我可想要孩子了行吧！”

这话让门口的皇帝脸上一红，连着半月都待在我这儿，他说从未见过我这样直爽的女子。

【2】

宫里有三个妃子，分别封了安嫔乐嫔道嫔。姨娘让他升一个做妃子，他说不用，安贫乐道这寓意挺好。

我在地下盘腿坐着看小人书，听见后冲着姨娘一乐，又被她瞪了回来。

中午我亲自下厨做了鲶鱼烧茄子。

所谓鲶鱼烧茄子，香死老爷子。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就要抓住男人的胃。

皇帝吃饱喝足后又睡了个午觉，醒来后看见我在刺绣不知道犯了什么神经非要我给他绣一个荷包。

我哪会这么高级的，眼巴巴看了看青瑛，青瑛皱了皱眉问:“这绣花可与针灸同理?”

算了，我还是悄悄找绣衣局做吧，托他们绣两个简单的拿来。我挑了一个好看一些的，细细磨好艾草叶栓起来打好节，然后……

挂在了自己屋的床上。

皇帝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在一堆花花绿绿的玉中间挂了个荷包，逢人便问好不好看。

我后悔了，欺君的话，供认不讳可以轻点罚吗？

【3】

皇上果真和我生气了。

那绣荷包的小婢女在花园里和别的宫女抱怨我抢了她的功劳，巧不巧的偶遇了皇帝，让皇帝全听了去。

皇帝说既然你绣的那么好那你就来当我的皇后吧！

——当然不是，皇帝娶的是媳妇儿又不是娶荷包。听说他那天大发雷霆，说你既然这么喜欢说话就去冷宫里服侍废妃吧。

就这样那婢女成了第一个还没封妃就进冷宫的人，一时间传为佳话。

我做了红烧狮子头，又拿出腌了半月的猪头细细摆好盘赔罪。给皇帝和姨娘各送了一份，皇帝当天下午就端着菜来了。我猜他本意是把这两盘子菜都扣到我脑袋上，可是没等他扣我就扶着他疯狂干呕起来。

太医一来，一脸雀跃的告诉皇帝，我怀孕了。

【4】

对于我怀孕这件事，皇帝明显比我要有研究。

我拿起一块栗子糕，看他忙着批折子没注意到我塞到嘴里，满足的嚼了嚼咽了下去。然后瞥了他一眼飞快拿起块西瓜来。

就要进嘴时他用扇子一打把我的瓜打掉了。“我小时候见过一个妃子怀着孕吃了太多凉性食物滑胎了，那妃子也血崩死了。”

他放下奏折一脸严肃，我只好看着他把西瓜全赏给了外面站岗的小太监。

好不容易挨到了晚膳，刚喝下碗南瓜粥他又开了口。

“我小时候见过一个妃子因为吃的太多难产，母子俱亡。”他温柔地抢过我手里的猪脚。我心里暗暗流泪，眼见着我的猪脚变成一堆骨头。

大早上起来要我运动，拉着安嫔乐嫔道嫔和我绕着宫里走，拜访完先帝的二十六位太妃后太阳都到了头顶上。

姨娘摸着我日渐浑圆的肚子乐呵呵的笑，说:“皇后啊，皇帝这么在意你，这是你的福气呀！”

我就问问，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5】

生孩子那天我号了半天，半个宫的人都出来看。皇帝握着我的手喊:“加油！加油！”然后看见他那脏兮兮的孩子后晕了过去。

太医一瞬间有点懵，我冲着太医点点头，“不用管我，先整皇上就行。”

我生了个皇子，叫做湛。

皇帝很喜欢这个孩子，全宫上下都很喜欢这个孩子。我看着皇帝盘腿在床上拿着铃铛逗的孩子呵呵笑，我想我终于可以歇一口气了。

其实我早就知道皇帝好男色，我怀着湛儿时做了莲子羹找过他一次，他正握着那小太监的手写字。卿卿我我你侬我侬。

有了这个孩子他就可以安心找他的男人了，我也可以挑几个好看的女孩子……呸！我也可以该吃吃该喝喝了。

怪不得只能和我这么丑的女子上床，和男的上床也肯定是在下面的那个！我越想越恨，冲着他离开的背影比了个中指。

【6】

隔壁的潘丽国今年进贡的除了新鲜瓜果和时令鲜花这些没用的东西，还带来了一个姑娘。

那姑娘刚进宫就封了丽妃，一双狐狸眼带着水波，真对得起如花美眷这四个字。我与姨娘闲聊起来时还说，要是我长成这个样子就此生无憾了。

姨娘白了我一眼，说我真没气性。

连宫里一向安分的道嫔也让我带着湛儿去争宠，我塞给她一把新炒的五香瓜子让她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我告诉你，皇帝其实好男色。皇帝喜欢那个小太监，啊不，大太监。真可惜了那么好看的女孩子。”我拿了把梅子干边嚼边神秘兮兮的告诉她。

看着她张大了嘴，我放进去一个梅子干。

嘿嘿嘿，后宫嘛，舆论在手，天下我有！

【7】

皇帝摔了我的红玉镯子，和我大吵了一架。道嫔实在嘴太碎，皇帝的私事怎么能搞的全宫都知道呢，皇帝说现在太后都不拿正经脸色看他了。

我冷着脸说:“皇帝现在已经有了长子，想干什么不是尽您的意吗，怎么还怕别人说？”

青瑛抱着湛儿进来，“小皇子哭了好久了，娘娘抱抱他吧。”她养的一只小黄猫也跑进来喵喵喵的舔那个碎了的镯子。

我拨开青瑛走到桌子旁边，看着小猫僵直了身体踢蹬腿脚没一会儿就死了。皇帝吓得踩中我的裙摆踢倒了桌子，桌子和人都倒在我身上差点没压死我。

晚上皇帝说害怕，抱着我躺了一会儿，非要我把猫扔出去。

“你不是从小到大这种事都看多了嘛！”我拿张纸包住小猫的尸体从窗户扔了出去。

“其实我一直长在边塞，这些都是听我母亲说的。”

我摸了摸他的头亲了他一口，“好了快睡吧，没事的。”

呵，废物皇帝。

【8】

京城里打起来了。

皇帝不知道哪个哥哥带着军队来攻城，宫里也大乱。我抱着湛儿东跑西跑咋呼了一阵儿被姨娘一把拉住，“跟我走，先藏起来。”

“姨娘还挖了个暗道啊，真有先见之明！”我冲着她竖起了大拇指。没想到暗道的出口正两军交锋，皇帝穿了一身银色锁子甲手提银枪帅呆了。

姨娘一把抢过我怀里的孩子，把我踢倒在地。我装作惊讶悲痛地站起来麻溜的跑到了皇帝那边。

“我有新天子在手，众将士，与我歼灭这反贼！”她把孩子举高，然后一个圆滚滚的布娃娃的头就掉了出来。我“噗”一声没忍住笑出了声。

孩子嘛，还是跟着父亲比较保险。

皇帝把我抱上马朝反方向骑去，颠簸的我的屁股疼。

【9】

近日与宫中姐妹走的近了些，一个是我终于在姐妹们对我做的美食的称赞中找到了人生价值。

另一个嘛，是皇帝新得的美人跟他喜欢的那个太监跑了！不对，现在不能说是太监了，那明明是为了歼灭敌军埋伏在后宫的李将军。哈哈哈。

皇帝最终还是没下狠手，把太后和那二十六个太妃都赶到个偏僻的行宫待着了。

在安生了半个月后他又找到了新的乐趣，从宫外接了两只小狗和一只小白猫来，那天又提来只红头蓝身的鸟儿，加上青瑛养的兔子，我这儿俨然成了个动物园。

湛儿刚堪堪会走，追着那些狗啊猫啊的，一跌一个骨碌，一跌一个骨碌。我抱着湛儿去找他，他竟然说男孩子摔两下皮实。

晚上他来时我抱着湛儿乐呵呵的说:“湛儿这两天摔的狠了晚上老做噩梦，你去别的姐妹那睡吧。”

他黑着脸占了我的床，我就抱着孩子去了偏房，很晚的时候小猫喵呜喵呜叫了两声，他不要脸的蹭上来，抱住了我的腰。

【10】

皇帝在边塞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归京了。

红衣烈马的漂亮人儿比我这个被湛儿缠的头疼的丑老太婆要悦眼的多，毫无疑问皇帝他又恋爱了。

封了静妃整日在池塘边和她弹琴下棋，连湛儿四岁的生日宴都一脸讨饶的说抱歉他忘了，狗男人，呸！

我看着安嫔乐嫔道嫔几个姐妹一阵叹气，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静妃扶着腰娇俏的说:“臣妾近日来侍奉皇上身子乏累，请安迟了还请皇后娘娘怪罪。”

我摩拳擦掌有些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难道真正的宫斗要来了吗？我看了这么多年的话本可算派上用场了。

【11】

静妃与我在河边踏青时落了水，倚着皇帝的手臂嘤嘤嘤的哭。

我听的烦了，悄悄跟湛儿说:“你和这位姐姐比比谁哭的声音大好不好？”

皇帝听着这一大一小此起彼伏的哭声揉了揉脑袋，然后静妃袖子里的剑唰一下拿出来架在了他脖子上。

皇帝慌了，看着我，我紧紧抱着湛儿往后退。

侍卫一层一层围了上来，我捂着湛儿的眼睛跑回了自己寝殿，拿出块糖给他吃。

静妃是来报仇的，他哪个哥哥弟弟的人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皇帝给了她一份废后诏书。

我说我帮你把她引出来你弄死他好不好。谁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侍卫埋伏着，人啊就是不能太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演戏谁不会啊。

我这么想着，眼里的泪流了出来。

【12】

皇帝没死，肩膀受了伤，我煲了鱼头汤来看他。

“要是我母妃也和你一样就好了，她为了争宠很小就把我送到边塞行军了，我差点死在那儿。”

我手一抖，一整碗鱼汤扣在了他脑袋上。

【13】

他变成了个风流皇帝，把他那些低级趣味的东西一箱子一箱子往其他姐妹们的宫里搬。后宫姐妹叫苦不迭，没过几天全都身体有恙说侍奉不了皇帝。

“皇后姐姐，你看皇上赏给你的首饰都好新颖呀！”

“皇后姐姐，听说皇上病了，您不煮个粥去看看他?”

“皇后——”

“又他娘是哪个妹妹来看我?说我病了，不见！”我深吸一口气，面露微笑。不气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皇帝推门进来，把湛儿擦嘴的围巾使劲往我脚下一扔，“皇后，朕这样你为什么就不吃醋呢?你是人吗！”

“我都有孩子了为什么要吃醋？”我捡起围巾给皇帝擦擦脸，糊了他一脸湛儿的口水。

在他就要暴走摔门而出时，我冲他福了一礼。

“我又有孕了。”

【14】

我生下来个女儿，取名叫璟。小孩儿长的白白胖胖抱在怀里跟个糯米团子似的，可把我欢喜坏了。

皇帝整天得空就来，抱着璟儿亲一口举高高说:“哎呀，朕的小公主可真好看！”，拿他满是胡茬的下巴蹭我女儿的脸，呵呵呵呵笑的跟个傻子似的。搞的我都怀疑湛儿是不是他亲生的。

我们的关系奇妙的缓和了。

在我的强烈建议下，我抱着璟儿，皇帝抱着湛儿进行了好几次的皇宫刺客疏散演练。

所谓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防护不到位，遇刺两行泪。

我看着满身大汗扶着腰喘气的皇帝哈哈大笑，这么多年喂的他都微微有些发福了，怪不得那些漂亮女人看不上他。

【15】

我与他在宫外给璟儿拾捣各种玩具的时候，因为一个男人老是看我，他竟跑过去大声质问要跟人家打起来，脚底下踩着块石头四仰八叉直接倒在了人家面前。

那男子瞪大了眼指着他喊:“我可没碰你，你别想碰瓷儿！”我乐的不行。

中午找了家招牌店，他像只猫儿似的在我怀里委屈地蹭来蹭去，把端菜过来的小二吓得不轻，盘子一歪菜汤倒了一地。

我们找了小溪旁边吃点心，他刚塞到我嘴里一块莲子碎饼，刺客就又出现了。

他翻了个身踢我左腿拿我挡剑，我大腿上刺进把短刃那刺客拔不出来了退后两步，又抽出把亮闪闪的长剑。草丛里忽然冒出几十个御林军，弓箭搭好都指向刺客。

我腿上喷出血来摁都摁不住，刺客说是我让他来的，我没否认，否认也没用，因为那刺客是我哥。

【16】

我在牢里，腿上的伤包扎好了后就被扔进来了。

姨娘的暴动是我策划的，静妃要杀他时是我帮的忙，他那宝贝似的荷包里的毒也是我放的。我一直都觉得他当皇帝不如我自己的儿子当皇帝牢靠，毕竟皇后怎么能和太后的位置相比呢。

他，不也从来没信过我吗？

我都喜欢上他了，我都动心了，我都生了个小公主准备好好当个皇后了。我以为他也是，可他容不下我了，他辛辛苦苦找了我神出鬼没的哥哥来刺杀，废了我的腿就不要我了。

他不要我了。

我抹了一把眼泪，扶着墙冲着牢口喊:“天杀的皇帝，我杀你全家你个王八蛋——”

【17】

“娘娘，快走，跟我来！”青瑛打开牢门，让另一个穿的和我一样的女子进去，背起我就跑，外面被迷晕了的狱头整整齐齐排了一道。

还是自己人靠谱，虽然有点强迫症吧。

“娘娘，您先在城外养养伤，宅子丫头什么的老夫人都安排好了。”她把我背出来后坐马车连夜出了城，最后在一处老宅子门前停住。

挺好挺好，山清水秀，适合养生。可惜还是离京城太近，我第二天就听见皇帝又急急忙忙娶进来个皇后的消息。

“娘娘，您别太伤心了。还是腿伤要紧。”

“你能把璟儿偷出来吗？”

“这……”

“算了，不难为你了。”

我叹了口气，外面风大起来，像是要变天了。

【18】

我跪在外祖母屋子外面，丫头们出出入入，里面几个女人陪着外祖母笑的正开心。

我想求外祖母进宫看看我的璟儿，她那么小，只会让人抱在怀里拿着自己的小玩具奶声奶气地喊:“妈妈给！”，她在宫里受了欺负连说都不会说。还有湛儿，本来就不讨喜，我都没来得及让他离他那混蛋父皇远点。

我父亲是入赘进来的，我会叫爹爹的时候他坟头草都一米高了。我们家的人从小就聪明，太聪明的人都没什么好结果。

我外祖母，肯定就没什么好结果。我揉了揉跪红的膝盖，外祖母从屋里扶着人走出来厉声问:“青瑛呢？怎么不扶着小姐起来，这腿疾落下病根儿你担待的起吗！”

我颤颤巍巍起来全身的力气都附在青瑛身上，出来门终于忍不住抱着她哇哇大哭起来。

【19】

北境起了战乱，李老将军横尸战场，一时间无人带兵，皇帝只好御驾亲征。

太后风风火火回了京城重新掌权，大肆屠杀朝中老臣，我随青瑛逆着逃难的人群回京时，大户人家都闭门紧锁，几队护卫拿着明晃晃的银枪守在门口。

“我的湛儿璟儿，我怎么办啊！”我紧紧攥着青瑛的胳膊，看着来回匆忙的人出了哭腔跪倒在地上。

【20】

我那时候逃生演练挖的密道派上了用场，皇帝带着人进来打开城门，太后携太子逃出城，局势看起来一片大好。

我上不去城门，被街上的小兵推搡着进屋子，我挣着跑出去正好碰见哥哥牵着马往东门走，我跟他喊:“我是皇后，让我过去，我要见皇帝！不然我就死在这儿！”

我拿刀抵在脖子上，上面马上出了条印子往外渗血。

“青瑛，我知道你是皇帝的人，你去宫里帮我照看璟儿好不好，算我求你，我求你了。”我回头，看着青瑛点头，然后上了哥哥的马。

事实证明我错了，即使再很多年后我回想起来还是会禁不住打寒颤，回想起湛儿被一箭穿心死在太后怀里的样子。他举起来的小手总让我以为他看见了我在喊妈妈。

我希望他看见我，又不希望他看见我。

【21】

“小喻，对不起，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不知道我这次能不能回来，我不能让你有危险。我没办法了。我那么爱你。”

我瘫在床上面如死灰，皇帝半跪着握着我的手，说的声音越来越呜咽。

我扶着他的手坐起来，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甩了他一巴掌，屋里的太监宫女愣了一愣，然后齐刷刷跪下。

“那湛儿呢，你把湛儿还给我啊！你把我的湛儿还给我！我不想你考虑我啊，我要我的孩子！”

他紧紧抱住我眼泪流在我脖子上，湿了一片。

【22】

“母后，哥哥去哪里了？他说我乖乖待在宫里睡觉就给我当小马骑的。”

“哥哥去给你抓小鹿了，璟儿不是最喜欢小鹿的吗？等你长大了哥哥就带着可漂亮可漂亮的小鹿来找你了。”

“璟儿的糖只能给母后一颗哦，璟儿要把糖留给哥哥，哥哥最喜欢吃糖了！”

我把那颗糖用布包好了放在湛儿的棺材里，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23】

又一年，元宵节。

璟儿特意早起给皇帝的胡子扎了个小辫儿，让朝臣们笑话了个够。我煮元宵时看见璟儿拿着个车轱辘在院子里挖土，赶紧拍拍手去抱她。

“璟儿，这是谁给你的呀？”

“是舅舅。”

“以后不许跟舅舅玩，听见了没有？”我把车轱辘拿过来扔在树下面。看着越发好看的我的小公主没忍住亲了一口。

“我知道母后不喜欢他，那些糖错放成盐的元宵我送给他了，”小家伙捂着嘴偷笑，“我叫青瑛姐姐跟了去，一定让他吃完！”

“我的璟儿真聪明——坏了，忘了煮的元宵！”我赶紧往屋里跑，还是免不了让皇帝吃一碗面皮儿的命。

“父皇，我要骑马骑马。”璟儿眨着大眼睛坐在椅子上晃荡着小腿。我挖了一勺鸡蛋羹，看着他俩在屋子里笑着跑来跑去，“呕！”全吐了出来。

得，他连碗面皮儿都吃不着了。

【24】

我生孩子那天，他激动地双手乱颤。“小喻，小喻，湛儿回来了，湛儿回来找我们了！”

我一把拍掉他的手，招呼璟儿过来，拿着一排刻了字的木牌子让她选，“你给弟弟选个名字吧。”她拿起来个“冲”字放到我手里，又跑出去看小孩儿了。

我看见那些牌子里有个“湛”字，我的孩子不能是替代品，哪一个都不是。

【25】

青瑛这两天神出鬼没的找不着人，我去小厨房偷吃樱花蛋卷的时候看见她窝在个角落里，不知道在搞些什么。

“这是齐公子给我的，说是个小车子，让我重新安起来，可我怎么看都像是少一个车轱辘。”

我会心一笑，借了个弓箭让皇帝每天午后练练手射鸽子，攒了一盒子哥哥写给青瑛的腻腻歪歪的小纸条。

哥哥进宫请安的时候，我把纸条扔在他脚下，看着他的脸变绿，又变红。

“哎呀我很好说话的啦，你把你家里那老妖婆弄死，什么都好说。”我舞着支簪子，大有他不答应就叉死他的气势。

“对，什么都好说。”璟儿嘴里鼓鼓囊囊的，小脑袋歪在我肩膀上打了个哈欠。

晚饭时候青瑛扭扭捏捏看了我一会儿，“娘娘，真要我嫁过去吗？”

“嫁个屁，你不愿意的话等他干完事我们就反悔。”

【26】

青瑛出了宫，在江湖上当了个侠女混得风生水起，几年后还寄过来一包大补药，让我炖瞎了全给皇帝喝了。

外祖母死在青瑛走的前一天，我还托她给老人家带去了几支大红的牡丹花，她留了几天把人家的坟撅了，哥哥每天都来请安求娶青瑛，我看见他就头疼，让皇帝给发配到边疆当苦力去了。

安嫔乐嫔道嫔哭着要出家当尼姑，我不忍心再留，都放她们出去了。临行前剃好了发给我拜恩，我掩着面说:“下辈子找个好人家嫁了吧，离皇宫远一点。”

她们哭的不成样子，不知道是舍不得我，还是庆祝终于离开了这里。

【27】

皇帝长了白头发，嘴也越发甜了起来。早早让冲儿上位自己做了太上皇。与我和璟儿一起游山玩水去了。

过嵩山时遇见了青瑛，璟儿被拐去当了几天江湖中人，我忽然病的起不来床，着急赶回京城诏太医来看时，腿浮肿的有两根粗了。

他眼睛红着蹲在一旁灌茶水，说要没日没夜照顾我，我扔过去一个枕头，“滚蛋，你不睡觉我还睡呢。”

晚上发烧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外面噼里啪啦下雨，屋里染着了满满的烛火，却又冷冷清清，只有我们两个人。

“皇帝，我问你，你这辈子可曾有一刻喜欢过我？”

“我一直都爱你，一直都告诉你我爱你，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那就好，我也爱你，我从嫁给你那天就开始爱你了。”

我这一生从未说过情话，我以为我不信爱情，我错了。缓缓搭上他的肩，眼睛逐渐湿润。

完

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