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觉得柳树很漂亮,潜移默化的熏陶来自书本,从王维的“客舍青青柳色新”到“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再到“灞桥柳”,简直无所不在。
那会有着比现在更为美妙的想象力,单只看文字,就似乎能闻到雨后的气息,看到无边的春色,只是对别离无法理解。
除了古诗,课本上还能看到桃红柳绿的手绘图,墨绿到黑的枝条柔柔地垂下来,一片如烟似梦的嫩绿。这就是柳树,很好看。我想我对中国画的爱,说不定也有它的功劳。多年以后看到某位先生的画,中国式村庄,必定白墙青瓦,必定有一片柳烟,我以为好。
在小说里,柳则用来形容美人,如杨柳细腰,行动处如弱柳拂风,风姿动人,可能瓷器中的柳叶瓶又名美人肩便因此而来。兴许是附庸风雅,我曾在一篇初中的作文里,把柳枝喻为一只温柔的手,老师说我形容生动,现今想起来其实可怕,柳叶有细细的绒毛,看起来无碍,但是拂过皮肤,未必是温柔的感觉。
南方房前屋后池塘边,柳树成荫。在家乡,杨柳不分家,它称为杨树。它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垂柳,枝条虽然柔韧修长,但不会长长地垂到湖面。
我曾经问母亲,为什么别家的杨树可以垂到水面,我家向上扬得高高的。母亲被我缠不过,说,把柳树枝条倒过来扦插,它就会长出垂至湖面的枝条。我那年真的剪了很多枝条倒插在池塘边,后来有没有成活我忘记了,只知道至今我家池塘边仍旧没有一树垂至湖面的杨柳。
柳叶线条修长柔美,特别像一种野生鱼,小时候过家家,我爱扮卖鱼的小贩,总摘了好多柳叶来,假装是烤鱼串,假装放了调料,假装香气四溢,让人口水直流。
这种烤鱼串自然不是能真吃的,但柳树上偶然会长出来一种蘑菇却可以吃。样子很像人工大片培植的平菇,小得多,味道也完全两样。在此之前我简直讨厌吃蘑菇,母亲看见树上长出许多,把它们采了来,用辣椒、花椒爆香,味道鲜香,难得的好吃。
据刘绍棠在《榆钱饭》里说,青黄不接的年月,柳芽也是可以用来吃的,却不知是什么味道了。
年过得晚的时候,正月里已经可以看到柳芽蠢蠢欲动。09年回家,阳历才一月底,池塘边那棵斜倚到水面的老柳树,被砍得光秃秃,看起来老树枯枝遒劲,映着水面,很像一幅水墨画。